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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打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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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数决赛现场，空气里浮动着紧绷的燥热。
小姜来坐在角落的位置，穿着干净的校服，袖口还蹭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墨水渍。周围人的目光大多聚焦在对面——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少年身上。
徐宴。
江安一中初中部的风云人物，成绩顶尖、家世煊赫，徐氏集团的太子爷。据说他这次参赛只是“顺便”，毕竟保送江安一高的名额早已内定，来这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履历再镀一层金。
此刻，他正被一群学生围着，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地回应着旁人的恭维。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活像从豪门剧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小姜来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了一道。
——徐氏集团？
他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比赛进入最终回合，场上只剩他们二人。
徐宴起初游刃有余，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可随着题目难度飙升，他的笔尖渐渐滞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反观小姜来，依旧沉默地演算着，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节奏？
徐宴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抬眼看向对面，那个穿着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孩，此刻正专注地写着答案，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不爽。
笔尖在纸上狠狠划出一道裂痕。
比赛落幕的瞬间，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小姜来站在领奖台上，刺眼的聚光灯让他微微眯起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徐宴——那个始终挂着完美微笑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阴影处，指节攥得发白。
市电视台的镜头蜂拥而至。
"来自麻岐镇的少年天才！"记者兴奋地将话筒递到他面前，"能说说你的感想吗？"
小姜来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余光就瞥见徐宴优雅地走了过来。
"恭喜你。"徐宴伸出手，笑容温暖得像是春日阳光，连睫毛垂落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你真的很厉害。"
镜头立即转向这位小有名气的童星。徐宴从容地理了理衣领，对着摄像机俏皮地眨眨眼："不过下次可要小心了，我会更努力的。对了，我参演的新剧下个月就要播出......"
他的声音清亮悦耳，谈吐大方得体。记者们被逗得笑声连连，甚至有人打趣道："你们俩站在一起，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呢！果然优秀的人都......"
徐宴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注视着身旁这个衣着寒酸的少年，对方沉默的样子像块顽石，连获奖感言都说得磕磕绊绊——凭什么？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转瞬他又扬起更灿烂的笑容，亲热地搭上小姜来的肩膀："以后有机会一起切磋啊！"
闪光灯下，两个少年并肩而立。
一个笑容明亮如朝阳，一个沉默似深潭。
夕阳的余晖刚刚褪去，江安市的霓虹便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
数学老师临走前拍了拍小姜来的肩膀："要不要跟其他同学一起去吃个饭？"
小姜来摇摇头，却在老师转身时突然开口："我......想去逛逛。"
城市的夜晚亮如白昼。
小姜来站在酒店门口，不自觉地仰起头。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璀璨的灯光，像是把整条银河都倒映在了上面。这让他想起麻岐镇的夜——那里没有这么多人造的光，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
他攥紧了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币。这些是姜来临行前塞给他的，让他"好好吃饭，别亏待自己"。可这些天他只在食堂买最便宜的套餐，剩下的钱都被他小心地折好，藏在书包最里层的夹袋里。
夜市的人流如织。
小姜来被挤到一个卖杂货的摊位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目光却一下子被角落里那个金属小玩意吸引住了。
那是款复古的打火机，机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侧面雕刻着简约的几何纹路。小姜来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指腹摩挲过冰凉的表面——这质感，这分量，简直像是为姜征野量身定做的。
"老板，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小同学好眼光啊！"老板笑眯眯地伸出五根手指，"这个可是绝版的古董件，给你打个折，一千二。"
小姜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慢慢掏出所有的钱——一叠皱巴巴的百元钞，还有几张零票。这是他全部的"积蓄"。
"我要了。"
小姜来的手心都是汗。他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机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他却觉得胸口滚烫。
回酒店的路上，他破天荒地买了瓶可乐。
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姜征野上次叼着烟皱眉的样子："这破打火机..."
夜风拂过少年的脸，他抿了抿唇，笑得很满足。
暮色四合时，小姜来独自踏上回了麻岐镇的路。
火车站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下意识摸了摸书包里那个沉甸甸的金牌和精心包裹的打火机，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推开酒吧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混杂着酒精与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吧台边的姜来——那个总是懒散的男人此刻正微微倾身，薄唇轻触一个女大学生的手背。女孩脸颊绯红，周围爆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
小姜来只觉得一股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死死攥住书包带子，指节发白，金牌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拽住姜来的手腕就往外拖。
"哎？小崽子？"姜来踉跄了一下，惊讶地挑眉，"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夜风拂过两人之间骤然拉开的距离。
小姜来抿着唇，猛地将金牌拍在姜来胸口，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你要的金牌。"少年声音里压着冰碴子，睫毛在路灯下投出一片阴翳。
姜来掂了掂金牌，忽然咧嘴笑了："不错嘛，还真给老子拿回来了。"他伸手揉了揉小姜来的头发，却被对方偏头躲开。这反应让姜来怔了怔，随即注意到少年紧绷的下颌线。
"刚才你在做什……"小姜来突然开口，又硬生生截住话头。
"哦，那小姑娘啊。"姜来倚着电线杆点了支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玩大冒险输了，被同学起哄来找我讨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小姜来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猫。
"不过我就隔着手指在她手背上虚碰了下。"姜来吐了个烟圈，忽然压低声音，"主要是……她低头绞手指的样子，有点像某个小混蛋第一次来酒吧找我的时候。"
小姜来愣在原地。夜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别别扭扭地踢了下石子："......回家吧，我去买菜。"
"买什么菜。"姜来一把勾住他脖子，"说好要请你吃大餐的。"
火锅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小姜来坐在红油翻滚的锅前，被辣得眼眶通红还固执地继续下筷。姜来看着他被辣得泛红的鼻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被一口辣椒呛得直哭的自己。
记忆与现实重叠，他忍不住笑出声，招手要了杯冰牛奶推过去。
"笑什么..."小姜来嘟囔着接过。
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姜来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忽然被躲在走廊阴影里的少年拦住，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心。
"给你的。"小姜来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说完就闪身躲进房间，"砰"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姜来低头，掌心里躺着一枚银色打火机。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他摩挲着侧面精细的纹路，忽然发现底部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JL。
卧室里，小姜来把脸埋进枕头。
他听见门外传来打火机开合的清脆声响，一下，两下，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