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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服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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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小姜来顶着新发型去了学校。
理发时,理发店的推子嗡嗡作响,细碎的发茬像黑色雪花般簌簌落下。
小姜来坐在转椅上,绷直的后背透着一丝僵硬。姜来斜倚在褪色的皮椅上抽烟,烟雾缭绕中眯眼打量着镜子里的小崽子。
"再短点。"他朝老师傅抬了抬下巴,"这边修齐。"
老师傅的手抖了一下:"这...再短就成光头了。"
"那就光头。"姜来弹了弹烟灰,"省得天天扎辫子。"
小孩儿睹了一眼男人。
最终成品像个刚还俗的小和尚,青白的头皮若隐若现,反倒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精致。
小姜来对着镜子摸了摸扎手的发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发型让他看起来更不好惹了,至少不会被错认成小姑娘。
送走背着小书包的身影后,姜来站在屋门口发了会儿呆。
蝉鸣声刺得人耳膜生疼,他掐灭烟头,开始认真思考生计问题。
这两天他把镇上三家麻将馆都赢得差不多了,那些常客现在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似的。
"征野哥今天手气真旺啊!"金牙胖子昨天当着他的面把麻将桌布一掀,"我突然想起来今天不宜赌博!"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姜来踢飞脚边的石子,石子在空中划出个抛物线,精准砸中了巷子口晒太阳的野猫。
"操。"他对着炸毛逃窜的野猫咧了咧嘴。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昏。姜来晃到一家叫"夜来香"的酒吧门口,霓虹灯管缺了几个笔画,把"夜"字闪成了"液来香"。推门进去时,劣质香薰混着隔夜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帅哥一个人啊?"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贴上来时,姜来闻到她身上像是打翻了一整瓶花露水的香水味。她丰满的胸部几乎要蹭到他的手臂,指甲上粘着几颗将掉未掉的廉价水钻。
姜来后退半步:"招打手吗?"
吧台后的精瘦男人闻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会打架?"
"你可以找人来试试。"姜来扯了扯嘴角。
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日结工资——比预想的要多。
老板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趁手的凶器:"有闹事的直接扔出去,别见血。"
回家路上,姜来在巷子口打包了两份土豆肉丝盖饭。
推开门时,小姜来正趴在餐桌上写作业,铅笔头都快啃秃了。听到动静,小孩抬起头,目光先落在塑料袋上,又飞快地移开。
"吃饭。"姜来把皱巴巴的零钱推过去,"明天开始,你放了学去买菜,自己做。"
小姜来拆饭盒的手顿了一下:"我不会。"
"学。"姜来掰开一次性筷子,"总比吃地沟油强。"
饭吃到一半,姜来突然"啧"了一声。他用筷子尖挑出根青椒丝,嫌弃地甩到餐巾纸上。对面传来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他抬头一看,小姜来也在做同样的动作——小孩正小心翼翼地把青椒丝拨到饭盒边缘,动作跟他如出一辙。
两人隔着餐桌对视了一秒。
“小孩子家家的别啥都学我。”
姜来干脆把挑出来的青椒全扔进对面小孩儿的碗里。
美名其曰,不能挑食。
小姜来移开视线。
深夜,姜来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小崽子翻身的动静。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线。
他摸出今天的工资又数了一遍,指腹蹭过纸币边缘时沾上了些许油墨。窗外的野猫还在叫春,声音凄厉得像哭。
姜来把手臂枕在脑后,想起下午酒吧老板说的话,想起小崽子挑青椒时抿着的嘴角,想起理发店镜子里那个扎着手的小光头。
这日子过得,比他当卧底时还他妈魔幻。
晨光刚爬上窗棂,姜来已经站在阳台上活动筋骨。
他低头打量自己,现在这具身体虽然不及他原本那具经过千锤百炼的躯体,但这半个月的刻意锻炼,已经让这具被酒精浸泡多年的身体显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他套上黑色背心时,肩胛骨像两把收拢的刀。
酒吧白天不营业,但姜来没事就习惯早到。
推门时门轴发出年迈的呻吟,阳光透过脏兮兮的彩绘玻璃,在吧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酒保阿滨正在清点库存,见他来了,挤眉弄眼地推过来一杯冰水:"姜哥,昨晚又有小姑娘打听你。"
姜来没接话,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脖颈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粉色。这是上周教训一个骚扰女服务生的混混时留下的,当时碎酒瓶擦着颈动脉划过,凶煞的气势,吓得那混混当场尿了裤子。
夜幕降临后,酒吧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姜来靠在最暗的角落,像一柄入鞘的刀。
今晚的客人格外多,舞池里挤满了扭动的躯体。
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已经偷看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派了个代表过来。
"请、请你喝一杯......"扎马尾的女孩递来一杯威士忌,指尖微微发抖。
姜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接过酒杯放在一旁,连句谢谢都没说,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小崽子今天数学测验的成绩——98分,错了一道选择题。
尖叫声突然从卡座区传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拽着女服务生的手腕往怀里带,啤酒肚顶得她连连后退。
姜来放下手机,起身的动作像一头慵懒的豹子。
"松手。"他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横肉男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钳住了。
姜来用的力道很巧妙,既不会真的捏碎骨头,又能让人疼得冷汗直流。
事情解决得很快。等保安赶来时,闹事者已经捂着胳膊逃之夭夭。
被救的女服务生红着脸道谢,姜来只是点点头,转身时发现那三个大学生正用炽热的目光盯着他。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混合着崇拜、好奇和某种危险的渴望。但他对青涩的果子没兴趣,不管是杀人还是上床,于他都只是生理需求的一种发泄而已。
酒吧老板最近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姜来坐镇后,不仅闹事的少了,女性顾客还多了近一倍。周五发工资时,老板特意多塞了两张红票子:"下个月给你涨三成。"
小姜来知道姜征野找了新工作,但一直没多问。
直到某个周末的清晨,他拎着菜篮穿过早市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拐进了巷子深处。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推开"夜来香"沉重的木门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像一堵墙拍过来。
小姜来缩了缩脖子,在拥挤的人潮中像一尾灵活的鱼。
烟雾缭绕中,他终于在VIP区找到了姜来。
男人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把玩着一个灰色打火机。黑色背心的袖口大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
一个穿着亮片裙的女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姜来吐出一口烟,烟雾中他的侧脸锋利如刀。
他低头说了句什么,女人突然咯咯笑起来,胸前的波涛剧烈起伏。
临走时还不忘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小姜来站在原地,盯着没动。
就在这时,姜来似有所觉地抬头。
目光相接的瞬间,小姜来看见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
"操。"姜来骂了句脏话,大步穿过舞池。
他一把拎起小崽子的后领,像提猫一样把人拎出了酒吧。
后巷的冷风让人清醒。姜来阴沉着脸:"作业写完了?"
小姜来梗着脖子不说话,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姜来声音里压着火,"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逆来顺受的小崽子这次居然仰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燃着两簇火苗:"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姜来愣了下。
他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小东西居然长出了爪子。
晨风吹乱小孩刚长出来的短发,他突然有点想笑。
"行啊,"他弯腰凑近小孩耳边,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愉悦,"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过我,这地方随你来。"
说完直起身,顺手捞起掉在地上的菜篮子。西红柿滚了一地,有个还被他踩烂了,鲜红的汁液沾在鞋底,留下鲜明的鞋印。
客厅的灯泡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姜来坐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长腿随意岔开,朝站在墙角的小崽子勾了勾手指。这个动作让他腕骨处的青筋微微隆起,像几条蛰伏的蛇。
"过来。"姜来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糙感,"让我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小姜来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他像只炸毛的小兽,猛地冲了过来。第一拳直奔姜来面门,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偏头躲过。小孩的指关节擦着男人耳际的发丝划过,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
"太慢。"姜来嗤笑一声,稳坐不动,单手就扣住了小孩接下来的肘击。
他手腕一翻,小姜来整个人就被掀翻在茶几上,后腰磕到桌角的闷响让人牙酸。
毫无意外,三番五次的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姜来直接将人压在了沙发上。
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姜来剧烈喘息着,胸口像风箱般起伏。他闻到男人身上混杂着烟草与薄荷须后水的气息,这种陌生的味道让他鼻腔发痒。
"服不服?"姜来俯身,阴影完全笼罩住身下的小家伙。他注意到小孩的睫毛在不停颤抖,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那节纤细的脖颈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姜来倔强地别过脸。姜来突然觉得有趣,伸手弹了下他光洁的额头。
这个脑瓜崩弹得很重,让小孩疼得一颤,更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似的。
"输了的人去做饭。"姜来干脆地松开钳制。
小姜来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
不锈钢锅铲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是在发泄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姜来重新陷进沙发里,摸出烟盒时发现自己的拇指指腹莫名其妙地发烫——那是刚才触碰过小孩额头的地方。
厨房里传来油锅爆响的声音,接着是手忙脚乱的翻炒。
姜来望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突然想起刚才压制时,小孩后腰上那片尚未消退的青紫。那是上周训练时留下的,当时小崽子硬是咬着牙没喊一声疼。
当厨房飘来焦糊味时,姜来掐灭了第三支烟。
他起身走向那片兵荒马乱的战场,心想今晚八成又得吃地沟油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