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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莫道青萍无定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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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爻秘境。
长瀑飞溅。
风吹,纱扬。
苏情紧紧抱着重伤濒死的纪青萍。
“青萍,青萍……。”苏情抱着纪青萍,崩溃呜咽。
“不要哭。”纪青萍想抬手为苏情擦拭眼泪,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商时路那一刀,不但穿心而过,还震碎了她的神魂灵根。
“青萍。”
“师……,我,我还能再…再…叫你一声……一声…小姐吗?”纪青萍的神魂,已逐渐涣散。
一声“小姐”,代表的是那段不曾遗忘的过去,不曾忘,也是不愿忘。
“可以,可以。”苏情连连点头道。
“不要哭,其实。”纪青萍停了下来,努力地攒着力气,“我很庆幸,能跟着你离开渊城。
跳出情爱,方知何为天高云阔。”
“小姐,他日若有机会看到他,请代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好,好。”
纪青萍闻言笑了下,鲜血顺着嘴角,不断地涌了出来。
情之一字,真真磨人。
“青萍,青萍……,呜…….”苏情紧紧地抱着灵根破碎,神魂消逝的纪青萍。
渊城,苏宅。
“青萍,我们回来了。”苏情抱着纪青萍慢慢地往里走去。
物换星移十五载。
苏家府宅,已非记忆中的模样,恢弘大气的格局,昭示着苏家这十几年不凡之成就。
齐物阁。
“咳咳,咳咳。”
“少爷!”
“无碍,出去。”
“是。”
苏情站在齐物阁外,静静看着苏靖。
只是不惑之年,苏靖已满头白发。
“苏靖愿尽一生心血,重复苏家昔年荣光,求族老救青萍一命。”当年磅礴大雨里,跪在大堂外的少年,身形瘦削,神情刚毅。
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屋内的苏靖,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许久之后,苏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慢慢地走到窗前。
窗外的红梅,含苞待放中。
苏靖静静地看着那株红梅,那是幼时,他与纪青萍一起栽下的树。
一步之遥。
纪青萍与苏靖之间,只一步之距,然这一步之距,一如她们的感情,咫尺天涯。
一阵风过,将苏情颊边清泪吹散,一滴泪,落在窗边苏靖的手上。
“咳咳,咳咳。”苏靖捂着口,不停地咳着,一丝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二哥,对不起。”
苏情缓缓转身,将纪青萍放在梅花树下,不一会儿,纪青萍的身体便在树下消失了。
“我将青萍葬在这里陪你。”
屋内的苏靖似有所感,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梅花树下。
“二哥,对不起,对不起。”苏情伸手,想替苏靖擦拭嘴角的鲜血,却最终放弃了。
苏靖缓缓地在梅花树下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干,眼望着远方天际。
天高云阔,奈何情之一字,缚人,缚心。
仙乐峰,乐音阁。
仙乐风飘处处闻。
宁怀月静静地站在殿外,曾经熟悉的景与物,如今却变得陌生。
“怀月。”
“师尊。”宁怀月行礼道。
“进来吧。”
“是。”
“这次辛苦了。”
大殿里,宁怀月的师尊曲殷上前扶起将要行礼的宁怀月。
“此乃弟子该为之事。”
曲殷看着一脸平静的宁怀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越铮的事情,不要太过伤心。生死有命。”
“我明白,”宁怀月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师尊,我想将越铮带回越家族地。”
“只此一次,修士不可过于沉溺凡尘之缘。”
“是。徒儿告退。”宁怀月行礼道。
“去吧。”
“是。”宁怀月转身往殿外走去。
曲殷看着静静往外走的宁怀月,忍不住开口道,“怀月……。”
“师尊还有何事?”宁怀月转身行礼道。
“你瘦了。”
“此次任务有些重。”
“要不先休息两天再回去?”
“不用了师尊,我想尽快处理好越铮的事情,此次在秘境里亦有所顿悟,我想尽快闭关。”
“以你之资质,并不打紧。”
“我没事的,师尊。”
“那,你去吧。”
“徒儿告退。”
曲殷静静地看着宁怀月走出大殿,单薄的身影,伶仃孤寂。曲殷转过头,缓缓闭上眼,怀月,不要怪为师心狠,越铮活着,只会一直拖累你。
宁怀月停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空旷的广场上,唯有猎猎风响。
进灵爻秘境的前一晚,师尊曾将自己叫过去,言谈之间再次说起越铮的身世,如今回想,大概就是在那时,越铮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无忧年纪里,自己最爱做的事情,便是采一簌花,在摇篮旁逗着自己妹妹,听着妹妹咯咯的笑声。妹妹,是自己一生之守护。
一夕家变沉沦泥沼之时,是师尊伸手将自己抱出泥沼,仙途坎坷心魔难跨时,是师尊不分昼夜,耐心地指导着自己。她是自己灰暗人生中的唯一光亮。
而如今,自己的师尊,设局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宁怀月转头紧紧地闭上双眼。鲜血,顺着宁怀月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在广场的白玉石上。
痛。
蚀骨锥心的痛。
承受不住的宁怀月,驻剑半跪了下来。
鲜血顺着宁怀月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在广场上的白玉石上。
“哈!哈哈!哈哈哈!”宁怀月低声地笑了起来,滴滴清泪,混着滴滴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
人世间的恩与仇,若是能用量尺来衡量,那该多好啊。
锁雾都,灵涧阁。
向晚意慢慢地走到臧落面前,小心翼翼地把一株奇异的灵草放在臧落的胸前。
灵草在臧落的胸前散发着柔和的光,不一会儿便化入臧落体内。
向晚意眼露希翼地看着臧落。
然,臧落依旧只是神色安详地躺着。
“咳咳。”
再也压抑不住的内伤,瞬间爆发出来,吐在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向晚意此次之所以没进灵爻秘境,是因为他去了一处绝地,那绝地中心长着一株橒怀草,传闻可活死人。
然而,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九死一生拿到的灵草,一点效用也无。
“咳咳。”向晚意神色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似对臧落说,又似对自己说。
此时,一只灵鹤飞入灵涧阁,能进灵涧阁的灵鹤,只有白岐与苏情的。
向晚意伸手接住灵鹤。
灵爻秘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涌入向晚意的脑海,不一会儿,灵鹤便在向晚意掌中消失。
向晚意慢慢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灵泉水晶莹剔透,微风泛起的涟漪,荡着一层又一层的亮光。亮光与明月相和,照亮着整个灵涧阁。
风起,发扬。
临窗而立的人,墨发广袖,清绝无双。
向晚意抬眼往远处望去,不远处,一座高楼独立云雾之中。
广岚殿,历代须尽欢之主处理事务之地。
“父、亲……。须、尽、欢……。”
无边光景。
日斜归路晚霞明。
踏上静水湖栈桥的容逝,甫一抬眼,便看见了在余晖下喂鱼的宿梦。
“你回来了。”
一不小心,鱼饵全部洒入静水湖里,引得湖中焚鱼竟争食,纷乱的湖面,一如宿梦此刻内心的心情。
离时稚童,归来已成年。
记忆中的阴郁稚嫩已尽数脱离,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显露的一丝坚毅,一往无前,无怨无悔。
十年。
对于修仙之士来说,不过是闭关之时的弹指一瞬,但对宿梦来说,却是三千五百六十多个的日日夜夜。
“嗯。”
纵使早已明白眼前之人已非那人,纵使一路都在做着心里建设,但一照面,脑中涌出的万千思绪,依旧扰得自己心乱。
“风尘染身,先去休息吧。”
“是。”容逝慢慢朝自己那间小屋走去,在与宿梦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他呢?”
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宿梦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下,其实,他很羡慕容逝身上的这份果决,“神魂俱灭。”
容逝闻言点了点头,抬脚往小屋走去。
宿梦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转头,直到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关门声。
“呼。”
宿梦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下,为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期待,纵使已我非他,但这身皮囊,依旧是灭容家近千口人的凶手。
宿命二字,从来不讲道理。
清风疏阔,摇拽莲香,吹向宿梦眼角间那微微湿意。
小屋内。
容逝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这方天地,深入骨髓的仇恨,在意识到那人已烟消云散后,慢慢地消弭在日常的修炼里,消弭在与连轶与云舒的相处里。
当仇恨不在,只剩无限的遗憾怅惘后,这个曾让自己又恐又恨的地方,如今又该如何对待。
这个问题,容逝曾问过连轶,连轶只回答了四个字,“遵循本心。”
本心。
容逝躺在小床上,盯着屋顶发呆。
星辰斗转风微凉。
无边光景只有夏季,清晨的风,有丝清凉。
容逝推开门,看见不远处依旧在喂鱼的宿梦。
“师尊。”容逝上前行礼道。
喂鱼的手顿了下,“嗯。”
“此次出去历练如何?”既然还是师尊,宿梦便开口问了悬了自己一晚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