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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骨铃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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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大师你帮我算算,我父亲在哪,我也好去找他算账。”
陆平秋摇头,表情有些无奈:“能掐会算是我师兄的能力,我不会。”
江时川露出遗憾的神情,他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倒是记得我以前的住处,但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
“可以去那里看看。还有,不要叫我大师了,叫我名字就好了。”
很快两人一猫就前往黑街外围一个极其偏僻的居民区。
一路上,江时川看到了很多他前20年都不曾看到过的鬼怪,有的漂浮在路灯上,有的跟在行人的身后,有的蹲在街角小巷里窃窃私语……奇形怪状,花样百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向江时川投来窥伺的目光。
但朱厌一直趴在江时川肩膀上,那些鬼怪也只敢偷看一两眼,不敢凑近。
很快车子便到了居民区,刚下车,原本灿烂明亮的天空瞬间变暗,阴风阵阵,江时川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天气变化这么快的吗?”
江时川一面嘟囔着一面往居民区里走,这块地方不大,却很深,大片垃圾随意地堆放在屋前墙边,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吸引了无数苍蝇盘旋。
墙壁很矮,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东西,黄一块黑一块,还有油漆喷上去的字,依稀能分辨出是——败类!人渣!去死吧!
挤在一起的房子没有任何烟火气息,只有门口的灯闪着幽幽的黄光。
“叮铃铃……”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铃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
风渐渐大了,铃声也越来越响亮,就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江时川感觉很不安,本来天色就暗,再加上这不知何处传来的铃声,整个场面十分阴森诡谲。而且他此时的视野受限,说不定哪只胆子大的鬼怪会突然从暗处跳出来咬他一口。
想到这里,江时川打了个寒战,他不禁放慢了步子,身后的陆平秋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吓了江时川一大跳。
“啊!”
惨叫落下后,所有的铃声都停了,整个居民区又重新变得安静无比,江时川回头幽怨地瞪了陆平秋一眼,后者眼角抽了抽,没说话。
他们继续向深处走去,铃声不再响了,也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直到走到居民区的最里面,江时川最为熟悉的房子露出了一角,他伸手指向那座房子,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穿过遮挡的墙,这栋破旧的房子的全貌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江时川记忆里的屋子没有两样,潮湿发霉,矮小阴冷,只是屋檐处多了一只白色的风铃。
风铃?江时川心下诧异,正要仔细回想,房子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绿色的玻璃瓶被扔了出来,在庭院里炸成无数块碎片。一个大腹便便,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步伐不稳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两颊酡红,眼皮肿胀,瞳孔涣散成两潭污水,嘴里还不断地咒骂着:
“妈的,今天手气这么背,输的酒也喝不上几口!”
“那些该死的家伙看不起我,想老子当年多么风光……嗝……要不是收养了个疯女人,老子手气能变差吗?”
他额头青筋暴起,一边不断踩着地上的影子,一边挥动着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酒瓶。
江时川站在原地,阴郁地望着庭院中间那个发着酒疯的男人,心里泛起潮水般的恶心感。
“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江志远,或者说,父亲……”
江志远愣了片刻,他眯起肿胀的双眼,出神地望了江时川一会儿,忽然“咯咯”笑了起了,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碎玻璃。
酒瓶瞬间被砸到江时川面前的地上,炸出的碎片擦过江时川的裤子。
“怎么,杂种回来孝敬我了?”
江志远摩拳擦掌,慢慢朝江时川走来,脸上满是傲慢,他轻轻拍了拍江时川的脸颊,胃酸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跟你那个贱妈不一样,还是你懂事啊,也不辜负我当年对你们母子两的照顾啊……”
“今天带了多少钱?”
江时川没有说话,伸手放进裤兜里,下一刻,他狠狠踹向江志远的膝盖,力道凶悍得像一柄铁锤砸碎朽木。江志远腿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整个人向前跪倒的瞬间,他已然如饿狼扑食般压了上来,带着某种野兽的本能,带着撕咬喉管的狠劲,将猎物死死按进尘土里。
蝴蝶刀死死扣在江志远脖颈处,一寸一寸深入,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你原来还住在这里啊,真让我好找呢……”
江时川的声音带着狂喜,他咀嚼着字眼,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在啃食江志远的血肉。
江志远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他的身体簌簌发抖,他惊恐地望着压在身上的江时川,嘴唇和牙齿磕碰在一起,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一股骚味忽然弥漫在空气中,江志远的裤间溢出黄褐色的液体,江时川垂眸看着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江志远发酒疯殴打自己和母亲时的样子。
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可此时,那个自年幼起就一直如同阴云笼罩着他的男人,也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只敢对弱小者动手的畜生罢了。
手掌不自觉使劲,刀锋更深入了,江志远察觉到了他几乎要凝成实质性的杀意,身体抖得更加剧烈了,疯狂地求饶着。
可江时川没有动摇,他的右眼中泛起血金色,手掌直接下了狠劲。
脑海里开始纷飞起画面,在酒精中沉沦,在赌桌上红着眼孤注一掷,在狐朋狗友的饭桌上调笑着:
“看那疯女人长得挺好看的,我才好心收养她,没想到肚子里还带了个拖油瓶。”
“说啥都不愿意打掉,整天护着个肚子,还是你们出的招好,等那个小杂种一出生,拿捏了那小杂种,这疯女人也拿捏了。”
“其他也没啥,一想到这小野种不是自己的种,就有点闹心,不过也没关系,他那娘为了他可是什么都愿意做呢……”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传来,可心里的愤怒仍然在灼烧着,似乎要烧尽世界上的一切,烧的整个人间都变成灰烬才好。
血金色几乎扩散至江时川的整个瞳孔,荆棘状纹路开始蔓延。
紧接着,手腕上传来清凉感,所有的愤怒在此刻忽然消失,江时川回过神来,刀下刺入的并不是江志远的脖子,而是陆平秋的手掌。
“江时川,清醒点!别让往生眸控制你。”是陆平秋沉稳的声音。
“哐当”一声,蝴蝶刀落在地上,江时川大口喘着气向后退,整个人大汗淋漓,似乎刚刚才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对不起……”江时川颤抖着眼睛,看着陆平秋手掌处几乎刺到骨头处的伤口,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我刚刚……刚刚被怒火控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想去察看陆平秋手上的伤口,陆平秋却收回了手,盯着地上躺着的江志远开口:
“先解决这件事吧,他的状态不对劲。”
此时的江志远躺在地上,脖子渗出鲜血,可他整个人却痉挛着,手掌和脚趾莫名被折成异于常人的弧度,就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一寸寸摧毁他的骨头。
想到刚刚通过往生眸看到的画面,江时川猛然扑上去,在江志远脸上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畜生,告诉我,收养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遇到我母亲的!”
“嗬嗬……”
江志远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他白眼几乎翻到了最顶端,嘴巴里溢出白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陆平秋忽然指向了江志远的脖子处,那里除了刚刚江时川割出来的刀伤,还出现了绳子的勒痕。
“不对,他要被勒死了!”
江时川死死盯着江志远开始发青的面孔,他伸手去碰江志远的脖子,想找到那根看不见的绳子,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这股风很大,无比阴寒,紧接着,屋檐处的那只白色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
江志远的身体猛然一震,随后便彻底瘫软下来。他嘴边全是白沫,猩红的舌头耷拉在嘴唇边,死得很凄惨。
“叮铃铃叮铃铃……”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风铃声,在寂静的黑天下演凑出一首安魂曲。
江时川看向屋檐处的风铃,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爬起来朝房子外走去,沿着道路一直狂奔,抬头时,他清楚地看到所有居民房子的屋檐上,全都挂上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白色风铃。
江时川心头一震,连忙冲进其他人的房子里,打开灯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死了,都死了。
所有挂着风铃的屋子里,都躺着被勒死的房主。
陆平秋追了上来,他站在江时川的身侧,望着房主铁青的面孔,语气发沉。
“是骨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