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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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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和校方打好招呼了,走不走也就是看林老师这边通知了,毕竟工作交接什么的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林泠决定在最后这段时间里面给学生一点人情味,发了一些重点内容的资料顺便说了一句自己是因为家人身体问题所以暂时休假————对于林老师这种在大学期间看学生有学业问题都会揪到办公室直接当面讲解辅导的严师来说,这个举动无疑是在寒冬腊月给学生送了个热水袋,虽然作用时间短但确实很温暖。
说实在话白凇也并不是很理解林泠这种负责过头的行为,这种责任心当大学老师怕是能被学生背地里骂死,哪怕是全国top的综合类大学,也不是每个学生的都愿意全心全意把自己的时间投入到本专业的,林泠给到的知识量和普通老师也确实不同,如果认真跟着他在本专业发展会很不错。
虽然白凇更关心在意的是林老师一工作起来就不知天地为何物,对学生上心得要命结果被气个半死,那一把孱弱的身子骨也实在是经不起着这种折腾,弄得白凇有机会就会亲自下厨给林老师做饭,然后往里面塞点人参冬虫夏草野山菌什么的补品,让林老师多少补一补。
林泠其实还挺喜欢白凇做饭的口味的,经过在漂亮国读书的那几年的淬炼白凇的手艺好了不少,这失忆后还真是有点几年前的味道,相比于后来会清淡一点————在国外不得不榨干食物的最后一点滋味,有些时候为了压住肉的膻味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白凇中途看林泠吃不下肉眼看着他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的老婆要瘦下去了,此男气急败坏找自己导师请了假,去化学系那边鼓捣了几个月,短暂爆发了一下小宇宙在跨领域的情况下合成了可以大幅度抑制肉类膻味的化合物,就这样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拥有了他的第一个化学领域的专利。
林泠快给他笑死了,真是把化学院的教授震慑住了,跑到数学系这边想抢人两个导师大闹一场————最后的结局是白凇导师说白凇要是踏出数学系的大门他就和化学系教授同归于尽,因为化学系教授阻碍数学领域的进一步发展,他要制裁这个人类文明的叛徒。
而此时此刻的白凇人并不在数学系教学楼里,他在给老婆做山药炖排骨,把猪肉放在自己研发的新化合物溶液中浸泡几个小时。
林泠凑上来,声音中有些许的迟疑:“虽然我从来不会质疑你的专业和个人水平————但是我吃下去不会死吧。”
白凇一本正经道:“不可能,反正上次我给秦逑塞了一块他没死。”
林泠:“?”
秦逑有你这个哥们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秦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他也为白凇这种为小家顺便爱了一下大家的行为啧啧称奇,说:“你这个完全就是理科男最大的浪漫啊,皇后娘娘你满意吗?”
林泠气定神闲端着排骨汤,一边吹气一边应道:“挺满意的。”
“居然还是挺满意的,看来娘娘要求挺高啊。”秦逑有点惊讶。
林泠从碗底夹出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的冬虫夏草,嘎吱嘎吱咀嚼起来,说:“你是没听到这个神经病每次拿个奖动不动就‘感谢我的老婆谢谢他愿意和我在一起让我的人生都有了意义’,被我骂了才改的。”
秦逑:“……”
僵尸咬一口这脑子都得给腻吐,完全就是金牌恋爱脑。
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白凇天天这么歌颂他亲爱的老婆,那么他老婆替他做了什么呢?
每一篇上刊的文章都经过林泠这个多国语言学大师、浙江省语文状元,全国英语四六级还有专八考试国家前三修缮,逐字逐句修改,翻译成西语俄语英语法语德语以及中文,每一篇都是可以收录进教材的严谨,语言表达已经触及了文献写作的天花板。
用秦逑的话来说,就白凇那个英语表达能力和林泠比起来比初中生和大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差距还大,没有林泠这文章上刊估计会打破某人严谨的精英形象。
白凇表示他从来没有想凹自己是高智商精英的形象:“我一直都认为论学术热情我和你们林老师完全没法比,所以我感谢你们林老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虽然结果是我算出来的,获奖文章是他写的啊!”
林泠已经不想和这个留学两年回国考六级只能擦边过的偏科大王一般见识了,抬腿就给了白凇一脚:“得到学术成就第一时间装都不装演都不演了,学院也忘了导师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客套都不客套了颁奖方都无视了上来就是一句‘这个成就的诞生我最想感谢的就是我亲爱的老婆’你干得出这事我都丢不起这脸,你还记得我俩是男同吗,你再这么高调我想回俄罗斯旅游都办不下签证!”
白凇被老婆收拾之后没有一丝悔改之心,依然动不动就在感谢致辞里面擅自添加对老婆的歌颂,导致他每次上台之前的讲稿林泠都得严格检查,要是没检查出来这王八蛋又站在台上秀恩爱把奖项和台下的学术大拿当成自己play的一环他就会恼羞成怒地让白凇睡一个星期沙发。
秦逑一度不理解这俩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后来猛地明白这哪里是在恶作剧啊这俩人纯调情呢,就差把学术届当自己的大床房了。
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虽然这俩人经常闹这个死出归根到底还是有点分寸的,身边的人大致只能知道这么三条信息:两个人均和喜欢的人早早登记解混,两人关系很好,两人是很出色的搭档。
就这样非常蒙太奇的信息往往让人误以为他俩是各自有老婆的关系很好的搭档,每当有人通过“双人搭档”对这俩人的关系纯洁性产生怀疑就会立刻有人说他俩都是已婚人士,就下意识觉得嗯他俩都有对象那应该是清白的吧。
一个个学者就这样被两个可恶的男同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丧心病狂!
林泠实在是不能理解此人无休止的对于秀恩爱的狂热,或许是他觉得行动比口头的告白要更有说服力,所以就一次一次将研究成果直接了当盖上林泠的戳迫不及待送给林泠。林老师脸皮薄的i人对于这种实在是难以招架,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有将对方融入自己作品的想法。
只是他的方式和白凇不一样。白凇是直接摘花送过,林泠是将爱意化作细细密密的根须,扎根在他精心斟酌的字里行间,成为独属于他的温柔印迹。阅读他撰写的文献,偶尔会从客观精准冷淡却不乏优美的词句尖忽然从冷淡精准的研究者软化成有生气的人,比如说“我的爱人曾经说过……”“我的挚爱为我做过……”“我和我的伴侣曾经探讨过……”,爱意细细密密,从看似没什么温度的艰涩知识里忽然开出青色的小花。
其实还有另一种——“愿我们对真理的追求如洋桔梗的花语一般纯净而义无反顾”,往往会出现在末尾处,是他俩才懂的暗语。
倘若没有爱的话,这条漫长的求学之路显得太枯燥艰涩了。
学术研究需要无数的科研人员前仆后继为真理燃烧自己的全部,是一个极端强调人,大多数个体在历史和只是中是渺小不值一提的,用这种方式去燃尽自己最后一点热量,终生为一个或数个问题牵绊,所以当他们一头扎进无涯血海,如果是孤身一人,或许就融进去找不见踪迹,不过好在他俩哪怕没有了自己,也有对对方的爱。
倘若白凇真的一辈子想不起这段人生经历,林泠会感到很遗憾吧。就算他尽力克制了,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俩还会继续过很多年,四年不算什么。但是他独自守着那些充实忙碌的记忆有些太沉重了,有人帮他分担一下或许会好很多。
林泠是忽然说要出发的,但是并非毫无准备,白凇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两个人直接拎包就走也毫无问题。出发的前一个晚上林泠在书房进行最后一批整理,忽然在一本旧书上看见了某人故意逗他在他书上打草稿写的数学公式。
他学心理学。他很清楚,记忆对人的重要性。爱的当然可以是那个人,怎么样都会爱,但是空洞就像抑郁症患者的脑雾,当他看着他下意识觉得22岁的他会这样处理而18岁的白凇做出了另一种选择,会让他骤然感到一丝抽离感,好像他被独自留在了那些消失的时间夹缝里,会让他觉得不真实的不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失忆的白凇,而是22岁的他自己。
人的一生都在尝试自洽,虚无主义像是挥之不去的一小片阴云,是他不管怎么用学识武装自己依旧可以无孔不入在某处冒头,像一种黏菌一样不讲道理。林泠收起那本旧书,心里一刺一刺地跳着。
愿我们的爱如洋桔梗的花语一般纯净而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