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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是给你的零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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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迁,你还有辣条吗?”左朗饥肠辘辘走到洗漱台,靠着门框,“不会就吃完了吧?”
被呼唤的某人低头搓着泛黄的白短袖,袖口的缝合线崩的差不多了,握在手心里跟块抹布似得,左朗皱眉:“这衣服线崩了,别洗了拿来擦脚刚刚好。”
“滚一边去。”陆迁抬眼,“我包里没了吗?辣条。”
“没了,刚刚我翻过了。”
“我这有啊。”隔壁探出一个脑袋,是三班的刘辰明,他平时和四班的人玩的还行,又是数学课代表,两个班是同一个数学老师,交流的也就多一些。
这学校是两个寝室共用三个洗漱池,刚好排成一排,在两个寝室中间,陆迁待着的寝室是他们班最后一个男寝,和三班第一个男寝自然就连在了一起,大家都是男生,当时分寝没多久就熟络了。
不过,陆迁与他们并不熟。
左朗兴冲冲绕过洗漱台去找那个刘辰明要辣条,没多久那边便是笑声一片。
“陆迁!有人找你!”
和短袖搏斗了半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再次传来左朗的声音,陆迁抬头下意识往自己寝室的门口看去,寝室里围了一小坨人在打游戏机,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人送过来的,堵在门口,水泄不通。
没看到左朗。
“这呢!”
隔壁寝,左朗手里捏着一片油光闪闪的辣片,红着嘴巴叫唤:“你快过来,人家等半天了。”
陆迁举起两只被泡泡包裹的手:“这我怎么走。”
“洗了啊!”左朗无语地催促,“快点吧,人家在外面等着呢。”
“叫他进来呗。”
“他不愿意啊,人家不好意思进来。”左朗上前,把手里的辣片塞进陆迁嘴里,“给你拿了一片,你快点的。”
被硬塞了一片及其油腻的辣条后,陆迁才不情愿地冲干手里的泡泡,在左朗千呼万唤下踏上隔壁寝室的地板,刚刚那个刘辰明靠着门正在跟门外的人聊天,门半开半掩挡住来者的身影,陆迁擦干手里的水,揭开遮掩的门,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一个胡子邋遢的大壮汉,可能是在聊今天上课打的王者被坑惨了,和刘辰明讲的兴致勃勃。
“你找我啊?”
邋遢壮汉被问得头顶问号,瞪着他的三角眼,转头询问刘辰明。
刘辰明把壮汉拉过一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我朋友,找你的是旁边那个坐鞋柜上的。”
说完,刘辰明还不忘伸手指向左边。
陆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目光左移,侧头看向旁边的鞋柜,鞋柜上,曲着腿坐着一个头发泛着水光的江巍,他歪头仰视着他们,目光平静的就像这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抱歉啊,兄弟。”陆迁笑着跟刚刚被认错的壮汉道了声谦,就慢悠悠往江巍那走。
视角拉近,陆迁看到他旁边还放着从古南北那拿的拐杖,随后扶着墙缓缓坐到他旁边,。
“找我啊,什么事。”
陆迁语气比刚刚不知道好多少倍,要是壮汉兄听到了可能要抱着刘辰明大哭一场,痛诉陆迁的双标。
“你是213的?”江巍抬头,往刘辰明的寝室牌号看。
“不是,214的,你再问一个寝室大概就能问到我了。”陆迁笑,“不过正好,受伤了少走点。”
江巍吸鼻子,似乎有种被看破的尴尬,但也只是一会,他就从身后抽出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应该有一定的重量,他拿的时候也有些吃力:“这是……我给你的……”
“给我?”
刚被人硬塞完辣条的陆迁再次被人硬塞了一个沉甸甸的书包,他两只手抱着放在腿上,就跟小孩抱着玩偶一样。
江巍点头,指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开口:“里面有很多吃的,有我所有的零食。”
“给我干嘛?”陆迁对于零食的兴趣显然没有左朗那么大,他只是略微低头,用手掂了掂,就安稳地抱在怀里不动了。
走廊上跑动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陆迁的寝室离楼梯近,两个人坐在这一条走廊的尽头,即使人来人往也总会先一步止于某个开灯的屋子,这样,除了头顶滴滴答答滴水的衣服,倒是没人打扰他们。
“感谢你……”江巍憋了半天,磕磕碰碰才吐出几个单薄的字,“你帮了我很多。”
这倒是把向来聊得开的陆迁给撞个不知所措,于是两个人错开眼神思考了好一会才回神继续以下的话题。
“我也没干啥。”
“没有没有。”
“客气客气。”
“不客气。”
“……”
“那我们这也算认识了?”陆迁把下巴磕在书包上,跟着书包往下沉。
“不知道。”江巍摇头,“不知道。”
行吧,陆迁眼神偷瞄,然后又懊恼地移回来:“你这么喜欢体育?”
不然为什么非得要找白马继续练体育,缠得白马当着所有人的面发飙,这毅力也不是常人可及的,腿已经这样还能跑步吗?想着,陆迁目光又飘到那条被打着绑带的腿上,绑带已经脏了……
“不喜欢。”
陆迁疑惑地看向江巍:“啊?”
被盯着,江巍还是摇头:“不喜欢。”
“不是,为啥?不喜欢你还非要去练体育?马头给你下药了?”陆迁更加困惑了,连说话语速都变快不少。
“……”江巍低垂着眼皮,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陆迁心烦。
“不喜欢就来跟我们学美术呗,马头那么凶,跟着他自讨苦吃。”壮汉也是开朗的主,在旁边偷听了半会,这时候化身传销头子,夹着嗓子自顾自介绍起他的专业:“学美术,就是半只脚踏进大学了,我们专业老师说了,学得好本科妥妥的。”
旁边的刘辰明听他吹牛,给了他一巴掌:“肖宁,你别这么夸张行不行。”
“知道方岳泉不?我们美术班画的最牛的,我们老师说了,她文化要是能搞好,985都有了。”肖宁被打了也没停嘴,“我们班最差的也得有个本科吧。”
陆迁对这些话术听了没十遍也有五遍了,沈函天天带着他的专业团队各个班转悠传销,他张嘴想打断,没想到,旁边的江巍先他一步打断了肖宁的洗脑。
“那,没有画过画也可以学美术吗?”
糟了,陆迁一愣,差点忘记沈函没有去过这两个尖子班传销过,这旁边的小伙子还是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玉呢,这不能被肖宁给污染了啊。
“那当然可以,我和刘辰明都没有基础。”
“你闭嘴吧,美术要花多少钱,你怎么不说。”陆迁伸手驱赶,“聊你们的游戏去,去去去。”
自感无趣的肖宁撇撇小胖嘴,拉着刘辰明进了他们寝室秘密聊天去了。
“……”
旁边的江巍再次肉眼可见地凋落,就像雨打芭蕉,刚刚还怒放的小花,就被大雨打成了落汤鸡。
“你不是想学体育就是想搞美术,不如想想什么时候把绑带换了吧。”
陆迁唉声叹气的,别有一种照顾小孩的沧桑感,他觉得旁边这人缺了根筋,瞻前顾后的,就是不在意自己,领着一袋子的零食过来示好也不知道打听打听他在哪个寝室,就跟迷路的小孩似的。
被数落了,江巍耸立着红彤彤的耳朵,还是乖乖点头:“我先回去了……”
陆迁把书包放在一边,想起身扶他起来,结果江巍好像自己掌握了一套起身的姿势,反手拉起拐杖,右腿使劲就蹦起来了,于是陆迁伸在半空的手落了个空,一个回首掏又放到自己的脑壳上,给头皮挠痒痒。
“你回去吧,记得把头发吹了。”
江巍点头,一瘸一拐往远处走。
“他走了?”等到江巍走远了,左朗从214探出眼睛,见他走远了,才走出来,“你朋友吗?”
“不算吧。”陆迁把书包扔给左朗,砸的他一个踉跄,“莫名其妙的人。”
“这是他给你送的?”左朗拉开书包一看,欣喜若狂,“这么多违禁?”
“送你了。”
陆迁心里莫名憋着一口火,犹豫了会,才继续说:“书包记得拿回来。”
两人进了寝室没多久,宿管喊叫着熄灯,整个世界随着一束一束灯光的熄灭,迎来了这一天真正的夜晚。
本来以为和江巍算是有点缘分,结果自从那次道谢之后,他好像就没有在下课时间在外面晃荡过了,甚至吃饭的时候也看不到他。
陆迁好几次排队吃饭遇见一班都没看到过他的影子,除了早操的时候能在请假的人群里看到他举着比脸还大的书自顾自背以外,这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
于是,陆迁就真的以为这只是他人生的过客,暂时把对方忘了。
连续几天的热压,陆迁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睡不着的午休,他拿着自己折的纸扇子,扑腾扑腾狂扇。
“你们后面能不能开一下空调啊。”左朗也不知道第几次气急败坏地大骂,“TMD你们冷不能穿衣服吗?非得让我们陪着你们热死吗?”
中午午休最近又加了半个小时,好像生怕学生睡不够,以前两点上课,这次也改成了两点半,早上硬提前了半个小时上课,每天过的就不像个人。
陆迁他们这一片头顶上的电风扇坏了也挺久了,天天上报上报,就差把老师办公室的门槛给踏破了,也没见有人来修。
“班主任说了不能开空调。”
那个天生体寒的小伙子每次都要拿班主任压人一头,没人愿意跟班主任对打,再多的抱怨也没用。
“行了,体寒哥,你适合待在赤道。”陆迁烦躁地开口,“别拿老宋压人了,哪次我们开空调被他发现了,他会骂我们,他不就是上传上面的话吗?是真心的吗,你就天天拿来说,你自己虚能不能别怪罪在我们老宋身上,你烦不烦。”
“对啊。”
“我们这里没有电风扇啊,大哥,你TM这么自私呢?”
……
这一圈被热傻的孩子终于肯开金口帮着陆迁说几句公道话了,平时左朗说话他们是半个字憋不出来,现在看陆恰都开口了,跟找到靠山似得,仗势欺人体现的淋漓尽致。
体寒哥被怼得无地自容,还是不愿意开空调,于是左朗起身把他掀翻,硬是开了空调,临走还不忘把自己的那件穿了八百多天的臭校服给体寒哥套上:“别冻着,要不要我抱着你睡啊,小伙子。”
冷空气终于压着热气在教室蔓延开,陆迁腿是完全好了,不用叫醒睡熟的同桌,可以直接翻身越过田俊学,在所有人要完全睡着之前,走出教室。
“陆迁,干啥去。”
“小便。”
陆迁插着兜,头也不回地往厕所走。
正午的太阳跟致命香水似的往地上喷洒,所到之处,无不给人一直艳俗又蓬勃的璀璨,花是最艳丽的花,土是最厚重的土,鸟是最张扬的鸟,他们被赋予光的意义,他们披着彩衣,灿烂的溢出。
“好天气。”陆迁眯着眼,心里的烦躁却随着蝉鸣更涨。
“白白,你还能更好。”
“我知道了,老师。”
“你回去吧。”
白白……这个老师还怪萌的。
陆迁回头看向办公室,门被轻飘飘推开,冷气推着一个胖胖白白的小女孩登场。
白白不会是人吧?
女生戴着厚重的眼镜片,眼神毫无攻击性,和陆迁对视一眼,整个身体就跟涨潮一般变红,她拿着一叠试卷,低着头小步贴着墙从陆迁身边跑过,似乎是还能接受到陆迁的眼神,走廊都不走了,直接转弯下了台阶,穿过艳阳天跑向一班。
“我很可怕吗?”陆迁疑惑,看着她跌跌撞撞奔向一班,“一班的人都这样是吧?”
都有够内向的。
立在原地的陆某人挠着头往厕所走,下午的课一节比一节让人瞌睡,他还准备回去多睡一会呢。
贺白白领着英语试卷急匆匆回了位置,后座的江巍贴着墙半睡半醒,被她一顿折腾,成功睁大眼睛。
“贺,白,白。”
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江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揪住贺白白的耳朵,虽然他力气不大,但奈何贺白白细皮嫩肉,被磕到碰到哪都得红个几天,这力度还是够她叫唤的。
“干,干嘛呀……”贺白白声音比皮肤还娇气,说话就跟哭似得,这可能也是班上没人愿意和她玩的原因之一,生怕把她给惹哭了。
江巍松手,气急败坏地问:“你干嘛把我吵醒?”
“我不是故意的嘛……”贺白白哭丧着脸,“刚刚我遇到陆迁了,呜呜呜……”
“他……”江巍一愣,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都觉得有点陌生了,“他能吃了你吗?”
“他,不是小混混嘛?刚刚他一直盯着我,我就害怕……”贺白白委屈,“所有人都说他是小混混,天天打架惹事。”
“你好自恋,就觉得他盯着你。”江巍不爽,“他没有盯着你。”
“明明有啊……”
“没有。”
贺白白眼含泪光,噗嗤噗嗤往下落金豆子:“真的,他一直看着我。”
女生当着他的面哭了,江巍怒瞪贺白白,用最后一点理智压低声音:“就是没有,贺白白,哭也没有。”
被瞪的泪珠子疯狂掉的贺白白小嘴撅起,回头,趴着桌子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