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Chapter 15 ...
-
花树下是细碎的光斑，随风而晃动，像是呼吸。
齐卿从花树间的枝干醒来，鼻腔充斥着浓郁的茶香，像是冰天雪顶的梅花。他将发麻的手臂抽搐，又随手一挥，枝头的粉色树叶也就落下几片。
“醒了？”
沉香放下茶杯，又拿起一只空杯沏茶。放下许久都不见身前出现另一道身影。
沉香这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清瘦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眼下的泪痣为清雅的面容增添几分魅色。
“你是没睡醒么？”齐卿看到沉香一副恹恹的模样，以为回到了几十年前。
说着他便规规矩矩地坐在案板前，等着沉香回答。
沉香垂眸晃着脑袋，眼角微微沁出淡淡地梅色，显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下垂的眼角如神明对生命的悲怜。
他长袖拂过，案板上留下一只金色楠木的盒子，齐卿只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齐卿问：“这是什么？”
“白少主的折扇，那日她不小心遗留在此。”沉香将盒子推向齐卿，“我不便离开落花角，就由你替我送回吧。”
“……现在又不像以前，你自己去不是也一样？”齐卿往后一靠，显然一副非常难为的模样。
沉香摇头，他深吸一口气，说：“不一样，我是御寒春的灵族，又是守护落花角的灵族，我不能随意就离开这里。”
御寒春的灵族，可是自从沉香踏出浮生殿后，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好脸色。齐卿这样想，但是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向沉香的眼睛，墨绿色眼仁里似乎和从前一样，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或许是齐卿知道的，抑或者是他不知道的。
总之沉香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沉香开口将沉默打破，“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罐「报春」也喝完了。”
“报春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茶，真不知道你茗的什么东西。没了就喝点别的也行啊。”齐卿的语气像是开玩笑，又差点味道。
报春是雪梅，茶香清幽，入口即是清甜的茶香，不似其他的茶苦涩后才得以回甘。
御寒春早已经不会下雪，也开不出雪中君子。
“赐星辰的的花茶应该挺新鲜的，你替——”
“懒成这样。”齐卿浓眉一挑，语气欠欠的，“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去赐星辰？”
沉香却丝毫不在意，他语气诚恳不容拒绝：“可以吗？”
沉默几秒，齐卿收回视线，“知道了，知道了。”
沉香轻笑，他端起青竹碎玉的茶杯，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这套茶具真好看，还是你送我的。”
“是么？没有印象。”齐卿的神色迟缓，墨绿色的眼仁里闪过零碎的记忆片段。
沉香莞尔：“我们认识多久了？”
齐卿扭头看向花树，思考片刻，“马上都要第六十七年了吧？”
沉香看着齐卿那变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还好我们都是灵族，要不然你现在就是一个白发小老头。”
“我身体可好着呢，要白头也是你先白。”
齐卿转身又回头，他看着坐在树底下的沉香。摆着茶具的桌案，墨绿色发丝随风起，又随风落。
他的眼里总是忧郁的，像是起了一层厚雾的林间。
在看见他们的时候，眼里的雾气就都散去了。好似一切都如昔日那般美好又平常，似乎再也看不见这般场景。
风再次刮起，将墨绿色的发梢吹起，明明隔得不远，齐卿却像是怕沉香听不见似的喊道：“里舟的死，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吗？”
或者说，你就不想亲自杀死他吗？
**
回到客栈的时间不早，刚好是饭点。
陈离满眼期待地看着齐卿，他扯了一下齐卿的衣袖，“听说赐星辰的美食特别多，你喜欢吃甜食，要不然我们先去吃一点东西？”
齐卿转身看向门口热闹的街市，刚准备开口让陈离自己去吃点算了，然后就看见陈离一副“饿死鬼”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要饿啊，我都要——”
陈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齐卿没有往楼梯间走去。
刚坐下，老板就辛勤地过来介绍特色菜。陈离也很会点，都是按照齐卿的口味来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还可以吧，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陈离一副做了好事等待主人夸奖的狗样。
齐卿：“……”
“人还是要吃饭的，灵族也是人。”陈离将碗筷烫好后摆在齐卿的面前，“按照我们人类的话来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
齐卿往靠一靠，抱着双臂挑眉：“那你们人类是不是还提倡节约？点这么多，吃不完你今晚就不用睡了，吃完再上楼。”
陈离倒也觉得无所谓，反正齐卿吃了就行。心里没美多久，就听见齐卿难得的话多，“你要是敢浪费，之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带上你。”
齐卿一转头就看见陈离的眼泪啪地往下掉。
“…………”
“饿哭了这是？来来先吃先吃。”老板急忙地端来一碗菜。
“就先上这么多，没做的就不要做了，等吃完再上。”齐卿烦地不行，他随后拿出一块帕子递给陈离，“浪费可耻，你还有脸哭？”
简直没有脸看。
陈离也是一个非常好哄的人，齐卿将手帕给他用，他现在就觉得齐卿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又体贴的人！
齐卿厉声说道：“把眼泪憋回去。”
陈离点头，手背随意在脸上抹了两下，随后把手帕揣进兜里。
齐卿：“………………”
吃饭的时候，陈离有什么菜就都往齐卿的碗里塞，仿佛在报复他刚刚要陈离把两人份量的菜都给陈离一个人吃完的仇。
陈离：“齐卿，这个好吃，你尝尝。”
“这个我在洛秩区都没有吃过，很好吃诶，你也吃！”
齐卿看着碗里的菜，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陈离，全然没有听见陈离的话，“拿我试毒？”
委屈陈离：“……”
“再哭你就滚。”齐卿丝毫不领情。
饭没吃几口，陈离就感觉吃得差不多，擦干净嘴巴准备跟齐卿讲话，“齐卿，那你们灵族吃饭有没有什么习惯或者讲究？”
齐卿细嚼慢咽地吃完嘴里的东西，然后掀起眼皮，在陈离非常期待地注视下，“吃饭的时候不说话。”
陈离：“……”
那倒也没错，齐卿还是个有礼貌的人。陈离心想。
见一旁歇下的老板也强忍着嘴角的笑意，齐卿转头问道：“少主杀人，灵族没有嚷嚷着要换少主？”
老板一副八卦脸，他端着凳子就坐过来，“有啊，前端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好几个长老都气的半死。刚开始还是就在浮宫下传，后来几个灵族壮起胆子跑到少主面前问，听说还在浮宫那大打出手。”
“没有证据的事情也能搬出来说？”齐卿的眼神催促陈离吃饭，不准说话。
“当然有证据，要不然也会跑到浮宫去说。几个在赐星辰还算有威信的年轻灵族跑到案发现场，找到了白少主的灵力残留。”老板说那叫一个身临其境，像是增添了很多传言的话，不太真切。
“案发现场？在哪里？”齐卿一副在审问犯人的模样，陈离吃得挺撑的，差点噎住，齐卿还抽空给他倒了杯水。
“就是来赐星辰的那片森林啊。”老板这句话很是笃定，要不是齐卿知道点内幕，真就信了这句话。
“是吗？那还真是难以洗白。”齐卿笑得很诡异，完全看不出来担心的模样，“那换的人有说是谁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听小道消息说，人还没有定下来。”老板一副担心其他人能听见的模样，实际上这家客栈除了他们仨就没有活人，“你俩可不要出了门就到处说呀。”
“……”
“不是说一百周年吗？这也太随意了吧。”陈离终于把菜吃完，随后将视线挪到齐卿的身上，片刻又觉得不对劲。
因为老板离齐卿的距离真的很近，于是他趁着说话的功夫就坐到齐卿身边。
“少主之位一直都由白狐王来定的，他今天回来估计就是带着新少主吧？”老板猜测。
“一直？”齐卿抓住重点，绿仁闪过一道光芒。
“对啊，赐星辰的灵族都会毫无条件地相信白狐王，自然对于他的提议就没有意见，而起先朝花节不就是他设立的吗。”
陈离似乎知道点什么，他神色凝重地跟着念叨着：“……因他而起？”
“不是初任王吗？”齐卿说的很含糊。
“什么？”
“没什么。那白绥燕成为少主多久了？你知道么？”齐卿与他相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
“几十年了吧。”老板挠挠头。
陈离一直在观察着齐卿的微表情，他很好奇，明明齐卿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要再跟着零碎的条件再去求一遍答案。
难道齐卿这次也是带着些许记忆？可是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陈离撑着下颚看着齐卿，浓郁的眉头紧锁。
齐卿终于忍受不了这个视线，擦了一下自己的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