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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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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是长久的痛苦,死亡却是短暂的疼痛。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他听见灵族之首的笑声,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见了竹……齐卿。
齐卿替他挡下来。
缠绕在一起的藤条如成人男子手臂般粗壮,绿色的藤蔓几乎发黑,从他的胸前穿过,已经被黏糊的染料渲染成刺眼的红色。
片刻,藤条从齐卿的胸膛抽出。
红色的液体从那道巨大的口子离争先恐后地跑出。
而齐卿的脸毫无血色,他就如一块薄冰,仿佛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化为乌有。
陈离的眼睛是乌漆嘛黑的夜,没有色彩的,像是沉寂的雨夜。
红色的液体为这场雨添加极端的情绪,陈离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下一个动作,齐卿的伤口就被一团黑雾笼罩。
“你不得好死!”
陈离骂得很脏,问候了王并不存在的家人,上上下下没有陈离放过的。
白狐王:“……”
齐卿僵硬地摇头,他颤抖的薄唇张了又张,什么都说不出来。
憔悴的脸上,绿色眼仁也黯然失色。
他的世界好像又要失去鲜艳的色彩。
他的呼吸都被遏制,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要冲出这副无力的躯壳,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痛苦他悲伤,他只是一个无助又弱小的人类。
齐卿像是刚出市区过来的,他还穿着人类的服装,露出的皮肤站着潮湿的泥土混着粘稠的红色液体。
好在深色的衣服脏了不明显,保留着最后的几分体面。
陈离身上的藤蔓长出尖刺,深深地扎在陈离的衣服里,在挣扎中被划断,然后重新生长出刺儿,再次扎进皮肤里。
陈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他拼命挣扎也无动于衷。
恍惚间,他看见齐卿周围的藤蔓是没有刺的。
周围的藤蔓开始枝桠疯长,这一块地方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绿色的藤蔓长出娇艳诱人的玫瑰,红得像血。
齐卿颤抖地抬起头,湿透的发丝挡住视线,血水就顺着发梢进入眼眶,它们拥抱泪眼后从眼角离开。
齐卿本来也看不清,他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自愿接受消亡,永不复存。”
微弱的声音在此刻就像是针扎在陈离的耳蜗,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生生不息的灵族是长命百岁,不死之躯。
常规的伤口在灵力的滋补下自己变会愈合,除非是强者的追杀,否则死亡对于灵族来说非常遥远。
唯有两种方法可破。
其一,将灵髓抽干,没有灵髓的灵族只有死路一条。这种行为往往都十分恶毒残忍,因为死者死前将受到巨大的痛苦。
其二,便是虔诚发誓,向神灵诉说自己的需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后者虽好,但死者不会进入轮回,连着灵魂都会干干净净的消失。
不留一点痕迹。
灵族之首听见满意的回答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而目睹全程的白狐王也只是让他早点回去。
随后走近浮生殿。
齐卿的皮肤已经不止是苍白,变得透明,血管像是流动的星河,发出微弱的光芒。
萤火虫都聚集到身边,它们围绕着陈离和他的爱人。
陈离的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只会哭。
或许是齐卿觉得有些吵,抑或许是挺太多次陈离的哭声,他颤抖着抬起手。
可是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陈离的哭泣声。
他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又不是小孩,怎么还这么爱哭。”
“那你就不要死啊!你干嘛要说这种话,你不说就不会死啊!”陈离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齐卿躺在他怀里,却感受不到一点重量,他将眼泪擦掉,焦急又害怕道:“你总告诉生活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等我去发现,让我好好活着。怎么到头来你自己先手说了这样的话。”
眼前不一会又模糊,他有些不甘心,又觉得生气,齐卿连眼泪也不愿意给他擦一下。感受不到齐卿的温度后,他颤抖的嘴巴讲:“那我呢,我怎么办?”
“陈离。”
温热的手贴在几乎透明的手背,感受他最后一丝余温。
“对不起。”他说。
滚烫的泪水滑落,像是天边的流星雨。
穿越星河,滴落在陈离的手心里。
最后他乘风而去,只剩萤火虫留在身边徘徊。
不舍得离去。
我一点也不想原谅你。
我要罚你爱我天长地久,直到宇宙爆炸,地球不再有生命。
陈离差一点就触碰到温暖又炙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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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杂着电流声的机械音响起:“稀有物种不能随意对待自己的生命。”
这场梦像是被砸破的玻璃,碎得稀巴烂,再无回头的余地。
又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陈离,你的生命是宝贵的,不应该随意放弃。你的父母……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你。”
空荡的房间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而「智能体」的声音响起时,是可悲又惶恐的。
如今的智能体已经能够看成一个成年人,它是可以独立思考,拥有自我意思的数据体。
除了没有自己的身体以外,一切正常。
而它从小陪伴在陈离身边,对于陈离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闭嘴,你根本不配提他们!”
陈离捡起拖鞋,抛向白炽灯。
随着咚的一声,房间内陷入无尽的黑暗与长久的寂静。
为什么所有爱他的人都要离开他。
为什么唯独只留下他一个人。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
“我小时候总是庆幸自己没有变异,不需要参加各种培训……可是我越活越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变异,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变异,只有我是普通的人类。”陈离悲痛欲绝道。
在第一个污染者获得异能,并且可以拯救保护其余的人类时,最终安全普通的人类成为异类。
因为污染者并不会减少,而是成为人类社会的趋向。
“如果大家都成为污染者,那么我们的存在将毫无意义。”他说。
“为什么我如此的普通,我谁都救不了。”陈离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哀嚎着,他喊的撕心裂肺。
他又说:“而你身上承载着人类几千年的命运,你的存在并不普通,因为存在的本身富有极大的意义。”
“不是!不是这样。”陈离否认,他近乎癫狂道:“我他/妈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这样的意义有什么用,我首先就不是我自己!”
对方空虚的声音安抚道:“你应该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你也是异能者,你怎么会懂我的无能无力。”陈离神色恍惚又迷茫。
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更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人。共情的程度永远达不到百分之百。
陈离一口气说了许久许多,仿佛要把过去的痛苦全部都吐出来,“我们当时就不应该来到市区,来到罗马非,否则他们就不会死在那里!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提议,是我要来到那里……”
“我不相信神的存在,死因就成更加离谱的天使。”陈离无助地呐喊,眼里的泪水占据眼眶,最后因为他痛苦的颤抖着所以才落下。
“因为我不信神,所以神就不会保佑我,祂甚至还要加害我爱的人!”陈离心如刀绞。
有人拼尽一切力气和手段,即使饱受屈辱和折磨也依旧要活着。
有些人动动手指,谈笑间就可以随意掌管别人的生命。
“想活的人被逼死,想死的人却死不掉。”陈离拿起手里的那颗不再透亮的翡翠。
这块翡翠依旧像爱人的眼睛。锋利的青竹叶都掉了……
要是我的命可以给他就好。陈离心想。
**
“能不能先救一下我们啊!”白夜虽然有自愈能力,也遭不住这源源不断的伤口。
其实也挺疼的。
见白狐王没想要搭理他的意思,白夜又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他看见天上凭空出现一抹青色。
似乎是个人。
“那是谁?”白夜根本就没想,下意识地问出口。
黑天也注意到凭空出现的青竹,那人最终落在青竹杆上。
“这人好眼熟。”
耀眼的金叶与沙土没一会就停下,而白狐王手里已经什么都没有。
那人一袭青衣粗布,墨绿色的长发如攀岩在墙壁上的爬墙虎,发间别着一只银光锃亮的耳饰,垂直地躺在身前。
只不过他的眼部被一块轻纱所掩盖,但依稀能够分辨出他的身份。
“是个熟人,”白狐王靠近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去和他叙叙旧如何?”
随后他才有些不舍的将手松开,齐卿整个人都往后倒。
消失在面前。
白夜只感觉有些脊背发凉:“沉香不是死了吗?”
齐卿的耳鸣刚消失就听见这样一句话,他被身边的青衣人扶住。
“沉香什么时候死的?”
齐卿嘴角上扬,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白夜活动着酸麻的手脚,还不忘抽空回答齐卿的问题:“就是你离开落花角的时候啊。”
“你没看见他的雕像吗?他背后还长出一簇玫瑰。”白夜语调闲闲的说道。
齐卿只感觉头晕目眩,他甚至有些烦为什么这人要来救自己。
可是齐卿看向身边的人时,一瞬间的木讷。
无论从气质还是给人的第一印象都很熟悉——或者说沉香。
很像。
沉香的招术为「复苏」,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但几乎见过齐卿招术的人,没有不叫成竹眠雨的。
那么他究竟是谁……
齐卿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暮沉在一旁盯着青衣男子看的很认真。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纵有万般无奈,怜悯众生悲苦。”
青衣男人莞尔一笑,显得更加阴森诡异,简直与沉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