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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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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联的第四十个小时。
林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是因为气自己那天中午莫名的脾气,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林真会多想,却还是要这样折磨她。
淋浴间的热气蒸腾,林真体寒,每次洗澡都要用很热的水冲身体才会觉得暖。
她背对着淋浴头冲刷着身体发呆,音响隔着一道玻璃门播放着那首许嵩的《最佳歌手》。
副歌部分升起的瞬间,她又想起了和陆争一起看《北京遇上西雅图》的时候,他认真地对自己说出的那句:
“如果我们没能在一起到最后,你的婚礼我一定要去,到时候我就拍一张照片,你在台上,我在台下。”
林真那时以为他又在说笑,只是依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畅想着:
“那我要穿一件缀满钻石的抹胸婚纱,要很大的裙摆,还要露出我漂亮的肩颈线。”
她抬起头,渴望能从陆争的眼神里看出以往的无奈和佯装的怒火。
可是没有。
开着床头灯的房间里,陆争那时用无比认真的神情凝视她,轻声对她说:
“那一定很美。”
她霎时愣了一下,并不明白,那一双戏谑世人的眼睛里破窗而出的柔情,是不舍。
热水洗得久了,她感到有些闷,懒懒地抬起头,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玻璃们的左上角,隐隐约约显现出的‘lz’两个字母。
林真伸出手,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用手掌来回地抹除水痕,直到连印记都没有。
可为什么,当她真的抬起手,又只是用食指的指腹,一遍遍地描画着浅淡的印记,直到那两个字母更加清晰,再也无法被目光忽视。
那些因为爱而埋下的惊喜,终究成了她刺向自己的回旋镖。
林真穿好衣服,打开主卫门的瞬间,又见昏暗温馨的主卧,和那套他们曾一起换上的Hello Kitty床单。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身上没什么力气,胃却不觉得饿,只是心里还是总隐隐的难过。
她想过,不如就这样吧,正好不需要彼此折磨,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再也不联系,挺好。
她走出卧室,重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凌晨的广州依旧车水马龙,只是她的房子漆黑一片。林真撑着脑袋,无意间瞥见了茶几上放着的半包烟。
是陆争遗落在这的。
林真将它拿起来,细细地端详,还能看见藏身其后,隐约露出半个身子的许愿烟。那是他拆封的时候,特意让林真为她倒放的一支,他说遇见她后的每一根许愿烟,都是为她,只可惜还没等到林真问出他究竟许了什么愿,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她将身体向后躺去,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再度陷入沉默。
最害怕失去的时候,她想过,要一个和他的孩子。
如果有个孩子呢?
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林真想到这里,突然嗤笑一声,低头,抽出那支许愿烟。
烟头随着她的吸吮在末端亮起星点火花,一瞬又灭了下去,暗如夤夜。
她竟然也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和那些她曾在网络上嗤之以鼻的人一样,妄想用一条生命做筹码,让命运或许高抬贵手,不要分开他们。
林真颤抖着支起胳膊,撑着自己靠在沙发上坐稳。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抬头侧目,看见了阳台吊顶上那盏昏黄色的灯光,奶油色的光晕照亮他曾站着抽烟的一小片位置。
那块地板上还残留着他弹下的烟灰,他却不在了。
陆争,你根本不懂我。
我想要的不是你给我一间空荡荡的别墅,那是房子,不是家。
断联的第四十八个小时。
晚些时候,广州下了场大雨。
这一天是个稀松平常的日子,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动笔写文稿了,每当提笔,心中总是忧伤的,她不想影响了小说的剧情,还是先缓缓的好。
躺在被子里,窗帘严丝合缝,林真只能听着雨声仿佛一瞬间变得剧烈起来,不断疯狂地砸在窗户上、地上。一旁陆争拿来的音响里还播放着十分应景的慢调歌曲,薛之谦的声音呢喃着悲伤的情话,随着雨滴流淌在林真的周围。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林真的内心再次翻涌起失落的情绪,她懊恼地想,自己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焦虑成这个样子,难道没有他,自己就要这样颓废下去,为他暂停世界吗。
她坐起身,深深叹了口气,准备到客厅去接一杯水。
‘叮铃——’
门铃被人按响,林真几乎不需要怀疑,就知道,是陆争。
除了他,从来没有人会主动叩响她的房门。
林真小跑着从卧室出去,却在接近房门的时候刻意脚步放缓,仿佛想用并不紧张的样子让陆争以为,她是无所谓的。或许这样,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制造出一种她也没那么在意的假象。
她带着些颤抖的手拉开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因为紧张而发冷。
沉重的门后,起先露出陆争的半边肩膀,而后是更多的,直到他完完全全地站在林真的面前。
他是淋着雨来的,浑身湿透了,一头栗棕色的卷发还在湿哒哒地淌着水。
“你...”
这四十八个小时里,林真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给自己发消息,又或者他们再次见面,她要说些什么话来质问他、讽刺他、甚至无视他。可当陆争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林真堵在嗓子眼的那些责备,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忽略了两个日夜的委屈,只看见他淋湿的睫羽。
“真真。”
陆争双唇有些微微泛白,略带些颤抖地叫她的名字,一双葡萄般黑透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许久,都舍不得移开。
“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突兀地开口,险些让林真以为,这是一场苦情戏里才有的告白。但他满脸的忧愁,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说什么让人开心的话。
林真咽下疑惑,只是开口对他说:
“先进来,洗个热水澡。”
陆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点点头,和以往无数次一样,默认了她的话。
热水浇筑他的全身,却无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抬头看见了玻璃门上不算太明显的字母,心中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更甚,比起狂风暴雨的阻拦,更多的,是一场平静的余震。
“两天了。”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息。”
陆争终于开口,开始了他们之间缄口不言的话题。
没错,断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的,他同样不明白,林真为什么不再回复自己的消息,同样在猜,是不是她对自己情感减淡,再也不想见自己了。
其实他也想过,不如就到这吧。
他嘴硬、心口不一、要面子,他和林真既大相径庭又莫名相似,他们都宁愿错过和放弃,都不能割舍下自己的脸面,不肯主动,不肯询问。
林真隔着一道雾白色的玻璃门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回到从没有断连过的日子,还是那副打趣的语气回他:
“你不是也没再找我吗?”
陆争自嘲地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收敛了笑容,低声说了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可浴室就那么大,林真很轻易地听清了他的话。正当她想要询问,陆争这两天是否和自己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苦闷,懊恼的时候,陆争关闭了热水,快速擦干净身子,牵起林真的手走回主卧床上坐了下来。
“陆争,你怎么了?”
没等到他的答复,林真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着,这两天她算出的塔罗牌内容。除却鹿桐的好友笃定他一定还爱着自己、不能接受和自己分开以外,她还说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鹿桐的朋友说,你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你想尽力平衡我和那件事之间的关系,但你失败了,又不知道怎么和我解释,所以选择了逃避。”
她好奇地盯着陆争看,没想到他竟无奈地笑了笑,认真回她:
“准。”
林真歪了歪脑袋问他:
“哪个准?”
陆争沉默一瞬,回答:
“全都准。”
得到本人的答复后,林真开心得如同猜中他人心事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还说等睡醒后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鹿桐和她的朋友,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她的帮助。
“真真。”
陆争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了这场欢喜的氛围。
“有一件事,我瞒了你。”
他一双眼在昏黄的床头灯旁显得尤为安静哀伤,微微晃动的瞳仁里,林真仿佛看见了自己忽然紧张的表情。
她在害怕什么呢。
是怕陆争隐瞒自己的是一件她绝不能接受的事吗?
许久,他们都没有再开口,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如同这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对视一样珍惜。
“你说吧。”
林真深呼吸着,最后憋了一口气在心里,等待着他开口。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仿佛能接纳一切,陆争忽然有些反悔了。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他很怕一旦开口,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到那时,他又到哪里找回这双容纳自己全部悲喜的眼睛。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的声音很轻,林真知道他怕了,就像所有小男生一样,犯了错,他总是害怕口述罪行的。于是她轻声笑了笑,给予他尽量足够的安抚,而后告诉他:
“没关系,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