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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橙色 ...

  •   风雨终究是来了,在万曔走后不久。晁曦看着雷电晦冥的天空,拿起手机给家里发了个短信。
      妈,我晚上回去吃饭。
      没多久就收到了梁栖的回复:好。
      短短一个字,一个标点,没有半点情绪。
      梁栖的饭菜和她的回复一样,寡淡得感受不到家的温度。
      饭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晁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梁栖近来也不喜欢和人交流,连一直住家的保姆几个月前也打发走了。
      两人吃完后,梁栖收拾着碗筷,手腕上的木佛珠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晁曦帮着收拾,像是话家常似的提了句:“佛珠换了?”
      “嗯,之前的断了。”梁栖眼眸也没抬,随口答了句。
      “下次我给您买副好的吧,喜欢什么样式的?”晁曦顺着话题道。
      “不用了,这挺好的。”梁栖把手里的碗筷拿进了厨房。
      晁曦把剩余的碗筷拿进去,提议道:“妈,我来洗。您去休息休息。”
      “也好。”梁栖没有推脱,把碗筷留给晁曦,转身离开厨房。
      洗完碗筷,准备回到客厅时,晁曦隐约看到书房的灯光打在楼梯上。
      他走上楼,靠着书房门框看梁栖抄写佛经,越看心里越是烦躁。
      “以后不用为他超度,他们不能再把我们怎么样。”他费劲心思和立上捆绑在一起,有一部分就是为了解决那些人。生活在暗处的蝼蚁他斗不过,只能去找同在暗处的蟑螂臭虫解决。过程或许不堪,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你做了什么?”梁栖警觉地抬眸看向他,温柔的眉眼染上锋利,让晁曦想起上午和自己决裂的万曔。
      他垂眸不愿看,目光失焦地掠过木质地板的每一个纹路,最后泄了气。“我能做什么?给他们点钱,让他们离我们远点,除此以外我还能做什么?”
      “他们又来为难你了?”梁栖眼中终于浮现出几缕关怀。
      “为难?这不是我应得的吗?您不是一直觉得是我对不起他们不是吗?”晁曦勾起嘴角,与其说嘲讽倒不如说是自我挖苦。
      “我没有这么觉得。”梁栖低下头,手里继续誊抄着金刚经。
      “没有?”晁曦抬头看向书房的吊灯,一只飞蛾不知道从哪里闯进来,孜孜不倦地扑向光源,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没有,你抄这些经书做什么,每天捏着佛珠吃斋念佛做什么?”
      “我只是……”梁栖的手一顿,墨水渗透纸张,“求个心安。”
      灯光让他短暂失明,等再聚焦时已经找不到飞蛾的身影,不知道是逃出去了还是死了。“妈,你太不讲道理了。我只是做了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这么多年你没有怨过他们一句,却一定要和我过不去。”
      他7岁时父亲公司破产留下巨额欠款自杀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时,那些叔伯们没有一个伸出援手的。8岁时,高烧不退引发肺炎没钱住院治疗,梁栖用满是冻疮的手一边安抚他一边挨家挨户借钱,收到的只有冷嘲热讽。如果不是恰巧碰上隔壁一位好心的老中医免费送他草药,他恐怕就留在了那个冬天。
      眼见着他白手起家,公司发展日益壮大,亲戚们又换了副嘴脸,踏破门槛也要攀上关系。堂哥晁启过来借钱时,大伯已经是肝癌晚期,有没有这笔钱也就是半年寿命的区别。他看着晁启那双不沾阳春水的双手莫名想起梁栖的冻疮,到现在每年冬天都还会再犯。
      他拒绝得干脆,那些人恨得也理直气壮。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癌症变成了他的无情寡义。
      梁栖放下笔,颓然倚靠着太师椅的把手,忏悔道:“对不起,阿曦,是妈的错。妈什么也给不了你。”
      梁栖肤色皎白,皱起的眉头和上午的万曔重叠,那句话又出现在耳边:“但现在我不想给了,给不起了,也实在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哪里是给不了,你们就是不愿意给我。”快要入夏了,梁栖手上的冻疮疤痕还残留着。晁曦不愿再看,低头看向地板,在角落里看到了那只可怜的飞蛾。它徒然摇晃了几下触角,最终不再动弹,应该是死透了。
      他退了出去,替梁栖把书房门关上,下了楼。打开大门时,风雨呼啸而入,拽着他的脚踝直往衣服里钻。这么大的风雨伞是没什么作用的,他也没心思找伞,只觉得痛快淋一场也未尝不好。
      恍惚间来到了梁栖的小花园,风雨把海棠吹落了个干净。海棠树边上的那块地空了,他找不到他的花生了,万曔为他种的花生。
      去年他第一次带万曔来见梁栖,那时的饭菜依旧淡而无味,梁栖对他的态度也一贯冷漠。万曔带他出来散心,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把花生来。
      “阿曦,你知道吗?落花生落花生,地上开花地下结果。果实只是被土埋着了,不是没有。阿姨只是还没想明白,世俗的土埋得太深了,她很痛苦,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并不是不爱你。”
      他们种下了一大把花生,约好了结果后再过来挖。可他的花生却不见了。
      他不能控制地想要把土挖开,看看万曔是不是在骗他,看看土里到底有没有花生。
      手指几乎麻木时,头上的雨突然停了,一道阴影盖在他身上。他抬头看去,看到了温柔笑着的万曔,而后是年轻时的梁栖,最后才发现是家里之前的保姆王姨。
      “您这是在找什么?”
      “王姨,我的花生没了。”雨水漫入口腔,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个委屈的小朋友。
      王姨笑着解释道:“去年的花生早就收了,一年生的,结了果就拔掉了,怎么可能到现在?”
      “那今年不能再种吗?”又变成了任性的小朋友。
      王姨耐心解释道:“现在有些晚了,惊蛰左右种是最好的。太太说后面种辣椒,辣椒不挑时候,大半年都能种。”
      “晚了就不能种了?”晁曦像是在和时间较劲,又像在自我懊恼。
      王姨看着不忍心,便安慰道:“也能种,时候不好,就是不容易长,照顾得好点也一样的。明天我就和太太说开一块地给您种花生。”
      或许因为撑了伞,风雨势头渐小,他想等花生种出来了总来得及带点给万曔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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