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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飙车 ...

  •   “我被寄生了?”
      历小碗点头:“但是不严重,还没到会完成变成宿主的程度,离被吃光也还远。”
      “你怎么知道?”
      “味道不太一样。”历小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需要我把枪给你吗?”段行川问。他自己也很难说清究竟他有没有相信历小碗的话,如果历小碗真的要枪他会不会给。段行川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地搭了话。
      “不用了吧。”历小碗认为他拿了段行川的军刺已经很贪婪了。
      “好吧,我们把这个话题也揭过,先上车吧。”段行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如果真的彻底被寄生了......段行川宁愿在那之前让历小碗先把自己解决了。
      历小碗完全不顾自己的话给段行川带来的影响,满心满眼是段行川让自己上车。对于他来说,接受指令比理解话语简单得多。段行川话音刚落,历小碗立刻乐颠颠地往车上走去,还不忘夸赞自己的战果:“这辆车特别来之不易,段行川我跟你说——”
      “等等,”没走几步,段行川就叫住了历小碗,“你的腿怎么回事?”
      一听段行川提起这个,历小碗顿感髋骨的疼痛是如此尖锐、如此鲜明,而他,历小碗,居然忍受这份疼痛如此之久。思及此,历小碗整个人都萎靡了,他一瘸一拐地转过身,对着段行川,把疼痛具象化为眼泪,悲伤汹涌而下:“我脱臼了,好痛,我受了好严重的伤。段行川,帮我急救,给我处理一下。”
      “你痛你要说啊,”段行川气结,寄生虫的事一下就被他抛在脑后了,他赶紧上前扶着历小碗:“你刚才怎么不说?”
      一句“忘了”在历小碗的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历小碗心知在这种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一味地忙着把眼泪憋出来。
      段行川皱着眉,单膝跪地,从脚踝一点一点向上捏历小碗的腿:“我捏到你痛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历小碗抓着段行川的手放在自己脱臼的位置:“这里,特别痛。”
      “你先躺下。”
      历小碗打算先把不着力的腿站直了再规范地躺下,刚一动作,就听见段行川说:“腿不要乱动。”
      历小碗只能单腿撑着自己,在段行川的搀扶下躺下。
      段行川皱着眉,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帮历小碗调整姿势:“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历小碗抬起左手。
      段行川看着历小碗毫发无损地左手。
      脸上泪痕还没干的历小碗想起来自己的左手已经没事了,眼角又委屈地湿润了,悻悻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你......”
      历小碗放下一半的左手迅速抽出段行川的枪,对着段行川的背后射击。
      一只手指间存在鞘翅状薄膜的,如人手一般的生物坠落在段行川的身后。
      “好危险啊段行川,”历小碗感叹,想到自己突然开枪盖过了段行川要说的话,连忙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段行川无奈,缓缓抬起历小碗脱臼的那只腿:“你上半身不要动。”
      这句话是不可能听的,随着段行川的动作,历小碗乱动起来,眼泪顺势落下:“好痛。”
      段行川没有办法,只好调整姿势,用膝盖压着历小碗,整个人半是跪坐在历小碗身上,尽量温和地给历小碗做牵引:“你忍一下,看你的状态,应该不是很严重。”
      历小碗听着段行川嘴里那句“不是很严重”,感受着腰腿连接处传来的剧痛,觉得天塌地陷、日月无光,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和颜色,而他,他也没有了呼吸的气力。
      段行川给历小碗做完复位,从历小碗身上下来后一回头,历小碗已经成了一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模样。
      段行川拍了拍历小碗的腿:“还痛吗?”
      “不痛了。”历小碗说着,眼泪就又这么水灵灵地开始流,“居然就不痛了。”
      “不痛了你哭什么?”
      “我的心突然好痛。”历小碗是收到关心以后会变本加厉的类型。
      段行川不语,扶着历小碗起身,搀着他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到主驾驶的位置。
      “很多路走不了,开到下一个区域不知道要绕怎么走才行。”历小碗坐好的同时不忘诉苦,“我本来想去站台的,但是找不到路,不知不觉就开回来了。”
      “你会开车了?”段行川朝着历小碗说没上过的路的方向开去,“腿不是开车伤的吧?”
      “不是。”
      “那很好啊。”段行川对历小碗在封闭道路无证驾驶这件事选择性失明,“车没坏人也不是因为车坏的,你可以找个时间去拿证。”
      “我是黑户。”历小碗提醒道。
      “好吧,”段行川说,“如果我失去控制了,你就把我处理掉吧。”
      段行川的话题跳跃得太快,历小碗想不通自己是黑户拿不了驾驶证和段行川被寄生失去意识有什么关联。在他接受的数量和质量均垂危的教育中,“世间万物普遍联系”只是作为一句话存在,重要程度略逊于某颗星球某区某街的某家早餐店会在每天上午十点后八折处理没卖完的油条和包子。段行川的话还是要回应的,历小碗矜持地说:“我知道了。”

      历小碗没走过的路结果也在半途被倒塌的电池截断了。
      “要开回去吗?”历小碗问。
      段行川看了历小碗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对新手司机保守态度的不认同:“为什么要开回去?”
      “没有路了。”
      段行川转动方向盘,维修车撞开生命中心的大门:“这样就行了。”
      生命中心,顾名思义,这里模仿了适合殖民的类地行星的环境,培育大量地球品种及地球改造品种的动植物,在太空航行中发挥着调节船员心理状态的功效。在塞勒涅三号上,这里培育的动植物发生了一些不太符合建造者意图的畸变。
      硕大的手指从上方垂下,指甲处只剩下未愈合的甲肉,皮肤上满布疱疹。
      “这算什么?”
      “吊兰吧?”段行川只看一眼就要得密集恐惧症了,“你把我的枪拿着,遇到什么东西直接射击就行。”段行川的发言值得被所有室内植物爱好者批判了。
      污染检测仪的数字时升时降,段行川已经不再看了。自从被无人机吊着进入食品生产区之后段行川就没怎么注意过污染检测仪,这里的污染显而易见的不能让任何生物正常地生存。他们能在这里看见的,只有被污染的产物。这一点,段行川没有向历小碗说明。
      不过历小碗当然也没有反对意见,深究太多对于他是一种负累。历小碗从段行川的腰上拿过枪,发现这次他把枪放在身体右侧:“段行川,你到底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段行川专注于躲开眼前林立的奇怪树木:“两边都行。”
      “还有这样的吗?”历小碗发现了自己知识盲区的盲区。
      “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想和别人一样,所以会下意识地模仿身边的人。看到有人用右手,就跟着用右手,看到有人用左手,就跟着用左手。我忘了一开始模仿哪边更顺利,模仿哪边更困难,当我意识到既有人擅长用右手,又有人擅长用左手时,我使用两只手的程度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历小碗看着段行川,他对一个孩子正常的成长学习环境不甚了了,对段行川的经历无从评判。他看着段行川就真的只是在“看着”段行川,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看他说起过去时没有波动的表情和无动于衷的面容。最终他得出结论,他不能从段行川脸上看到任何事,他就像一座雕塑,艺术家精心雕刻,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隐秘的期冀和高尚的主题,但是雕塑本身不会叙述,除了美丽,粗俗的观众一无所获,历小碗无从知晓段行川藏着怎样的内核。
      历小碗刚生出一点寂寥的愁思,雕塑就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奇怪?”
      “在我的监护人放弃监护我之前,我有过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历小碗直觉这种时候,既然他不理解段行川,那就让段行川理解他好了,“我的弟弟是个很聪明的家伙,那时我们鲜少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但是我弟弟总是很认真地听监护人说的话,听他的发音、语调,听他的情绪和内容。在监护人离开后,他会对着我和妹妹,或者镜子,模仿监护人发言。他的腔调很奇怪,不像监护人,也不像其他我们见过的人,但他是我们三个人之中最早学会说话的。所以在妹妹被领养之后,他很快也被选走了。”
      段行川没有说话,历小碗喜欢段行川的沉默,这让他有一种回到自己小时候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的安全感:“在监护被取消之后,我总是想起这件事。我的妹妹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个,我的弟弟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段行川,你和我弟弟一样。”
      “是吗,”段行川说,“你随便抓住点什么东西,我们要出去了。”
      历小碗抓上段行川的胳膊。
      维修车撞破玻璃,冲出生命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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