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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草莓米麻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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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00,天还没亮。
黄叔推开门,打了个哈欠,远远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在草堆里拱来拱去。他原以为是沈溪家的哪只小狗喝了什么琼浆玉露化形成人了,眯了眯眼,定睛一看,是夏棯。
“小夏,小夏!”黄叔杵着拐杖走过去。
小夏从草丛里探出头,脸上几处零星带着泥,刘海沾上草,瞳孔亮亮的,“咋啦黄叔,你醒好早。”
“泥脏呀,你窝在这里干什么呢?”黄叔问。
夏棯晃晃脑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黄叔这问起了伤心事。
昨晚,夏棯乘沈大爷的摩托车回来以后,被他拎着后脖颈要去看木瓜苗长什么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株木瓜苗,全蔫了。
大学时候的南瓜是夏棯种地生涯第一大败笔,这两株木瓜苗似乎很快就要在“败笔”二字头上添个2了。
“我在抢救它们,黄叔。”夏棯解释完,重新蹲下开始捣鼓。
“哦哦,好,你弄吧,我站一边看看。”
夏棯把一个白色的盒子模样的东西架在苗周围,黄叔没忍住问:“小夏,这个是什么?”
“ICU病房。”
“什么西柚?”
夏棯抬起头,抹了抹汗,“小苗的病房呀。”
“哦哦哦,那它生了什么病啊?”
“蔫蔫病。”夏棯说。
“什么蔫蔫病?”
“就是没浇水,我昨天一天没浇水,忘记了。但是苗还小,水又不能一下子补太多,我搭个小架子,让水流得慢一点,还可以保墒。”
“啊......什么堡?”
“保墒,让土地水润润的保墒。”夏棯垫了点干草在上面,拍拍手,满意点头,“小夏工程一号竣工。”
说到工程,他想起来要跟黄叔说什么了。装路灯的人今天要来铜锣村里看看旧路灯原来埋的基础坑,如果不合新灯装备条件,得重新浇筑。
“幸好你告诉我了,我叫王婶准备饭菜。”黄叔说。
夏棯不懂这个道理,“要留他们在这里吃饭啊?”
“当然要了,人家来回一趟好久呢,不在这吃会饿肚子。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吃的啊......
夏棯把裤腿衣袖放下来,正了领子,往后抓了一把头发,眼睛跟黑玻璃珠一样溜溜转,他小心翼翼问:“什么都能买?”
黄叔攥紧拐杖,另一只手悄摸按了按口袋,松了口气。这个月的退休金刚刚发下来,幸好幸好。
“能!”黄叔拍拍胸脯。
夏棯像是得到什么放饭的指令,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收藏夹,上下滑动,最终停在了一排图片上。
黄叔戴上老花镜,一个个数过来,越看越多,拿出纸和笔开始记,“草莓米麻薯,鸡蛋仔,蜂蜜小面包,还有......”
话没说完,有人把手机抢走了。
“唉呀!”黄叔心都要跳出来了,“小沈啊,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那是我手机!”夏棯蹦起来要抢。
沈溪刚刚洗完头,刘海滴着水碰到鼻梁,他撩起头发,眉眼清晰漏出来。
他原来长这样啊,夏棯想,之前都没怎么正眼看他。
“我以为饕餮下山了,黄叔,你别惯着他,这得花多少钱?”沈溪皱眉道。
“哎小沈你把手机还给小夏,人小孩来了这么久,给他买点吃的怎么了?”
沈溪把手机举高,按着夏棯装弹簧一样的头,对着他说:“当村长的人了,一口一个小孩叫你也不害臊。”
“你把手机还给我!”夏棯抓了一把沈溪的腰,“我不买行了吧!”
“真不买了?”
夏棯盯着他,半晌,弱弱商量:“那麻薯......”
话落,沈溪手举得更高。
“哎不买了不买了!”夏棯没好气道,“抠门精。”
沈溪“哼”了一声,把手机放下来准备还回去,后台弹出一条消息对话框,屏幕亮起来,他的视线落在照片收藏的时间上。
“还给我!”夏棯一把抢过来,“你这木瓜的病我在治了,有医嘱。”
“什么医嘱?”
“你得离两株苗远一点。”
“怎么?”
“杀气太重哎哟!”夏棯脑门挨了一顿敲。
黄叔拍开他的手,“小沈你别欺负人家!”又摸摸夏棯脑袋,“不疼不疼,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问沈溪。
“我去城里一趟。”头发还有水滴下来,沈溪撩起衣服用下衣摆又擦了一遍。
夏棯一不小心看到他的肚子。
哇,好标准的玉米粒。
“去城里办事儿啊?”黄叔问。
“嗯。”沈溪答。
“办什么事儿啊?”夏棯问。
“多管闲事。”沈溪答完,遂离开。
夏棯:......
*
八盏路灯,工人一一看过来,基础还算完整,配着新路灯的尺寸换换尺寸就行。
但现在有个问题,第六盏路灯旁边有棵枇杷,枇杷叶子本来不算茂密,只是那几道最浓绿的枝丫恰好岔在不该岔的地方,阳光照不进来,路灯很难发电。
“夏村长,这树得锯了啊,不然没法安。”工人昂着头,眼睛眯眯,大概比了比,“要么就换个没有遮挡的低,不过就得重新开挖基坑了,就麻烦点儿。”
夏棯上前摸了摸,这枇杷树长得很好,吊着的熟果个个圆肥壮硕,他不想砍。
“你把杆子弄长点行不行?我想留着这树。”
“这咋弄长啊!尺寸都是定好的!”工人觉得他头脑简单。
“长了就截,短了就补,有啥不行的。”夏棯以为搞嫁接呢。
“哎哟你是!”工人有点不耐烦了。
夏棯带着草帽站在旁边,一身老大爷遛弯的行头,嘴角还叼着狗尾巴草茎。
人从帽子外面看真以为是哪个小叔叔,看见帽子里那对珀色眼睛外扑闪的睫毛,哎,一下说不了重话了。
这不是小孩嘛。
工人耐着性子,给他一五一十地解释一通。
夏棯明白了,他首先明白了第一件事情——幸好他没学土木工程。
“那就挪到我屋那边吧!”夏棯摸摸琵琶树干,估计长了好几十年的老树,砍了怪心疼。
“那行,我们明天先把这第六盏路灯的基坑给挖了,线埋下去,也很快,不影响进度。”工人一说。
工人二想起来,“不过这盏灯要比其他的亮一点哦,你邻居是老人吗?”
夏棯想了想,“是老人。”
“是老人就不太合适了,晚上特亮。”
“没事,”夏棯说,“他身强体壮,一人垦十亩地不带喘气的。”
“......这是回光返照吧?”
“难说难说。”夏棯啧啧皱眉,突然想起来什么,“重新埋线浇筑......应该不加钱吧?”
“不加啊,合同多少就多少。”工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夏棯说。
凉风里能闻到炒香味,王婶很快就把饭菜弄好了,黄叔叫人在办公室搭了几张桌子,工人就在里面吃,今天没有正式动工,吃完走人就完事儿。
夏棯跟着过去浅扒了几口就回了家。
此时他扣着门把手,脑袋抵在墙上,“我想吃麻薯......”
厨房杀手最忌讳灵光一闪。
夏棯闪了,还闪了两下。
他跑去厨房,马上开始搜“麻薯制作教程”,看着视频里满当的工具和用料,想了想,改成“麻薯入门制作教程,最最初级版”。
“就这个了。”夏棯点开一个点赞量最高的。
【准备:糯米粉,玉米淀粉,白砂糖......】
夏棯装好糯米粉放盆里,拖鞋滑过小积水,“咵嚓”一声,摔了。
连人带盆被地板砸得叮咣响。
.......
“噗!”夏棯被糊了一脸粉。
......
“没事没事。”夏棯站起来洗了把脸,想了会儿,决定去取柚子叶。
再经历了摔倒x2,牛奶喷洒x1,盐巴看成白砂糖x1,鸡蛋成精x1后,微波炉“叮”一声,麻薯终于被霍成了。
“好香啊!”夏棯凑过去闻,麻薯还烫,他夹进碗里飞奔下楼,对着风扇呼呼吹,如愿以偿尝了一口。
......呕。
“小夏,你吃什么呢?”王婶抱着一把莴苣经过,“我在这儿都能闻到一股糊味了。”
夏棯抱着一对黑不溜秋冒热气的球,耷拉着脑袋,说:“我吃麻薯呢婶婶,但是太难吃了,我就不给你吃了。”
王婶走过来,替夏棯拍了拍头发,“哎哟你看这弄的,我以为你给隔壁小白狗染色了。”话落,王婶左看右看我,没人,悄摸从口袋里拿出好宝贝。
夏棯一顿,蹦跶跳起来,“婶婶,是蜂蜜小面包!”,这样说着,眼睛像过水的葡萄,湿漉漉亮晶晶,看得人心软软。
“是是是。”王婶挤了挤他的嫩脸,“偷摸给你买的,但是麻薯啊,豆花啊这些镇上都没有。”
夏棯已经叼了一块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谢谢王婶,好好吃。”
*
夏棯在屋子里发现一张老式的摇摇椅,这种椅子他只在游戏里见过,要350个金币。
“太好了,一个金币都没花!”夏棯把椅子腾出来,鸡毛掸子去去灰,屁股墩子往下沉实一坐。
摔了。
“疼疼疼!”
夏棯看了一眼,回屋里拿螺丝刀把螺丝仔细拧好,试了好几次,终于能巴适躺上去了。炎夏余晖中的冷风容易撩起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头一歪,睡了。
一直到夜半十一点,小车熄火的声音。
沈溪从副驾驶走下来,很司机说:“麻烦您了,下次见。”
“没事儿,扰了您清闲,是我麻烦您才对,”司机探了探脑袋,“这年头没什么人做这种项目,如果你不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哪里的话。”沈溪微微点头,笑了笑,挥挥手没有再说什么,目送着人走了。
转身回前庭,步子停下来,折了个方向往隔壁去。沈溪看着眼前睡得四仰八叉的人,揉了揉眉心。
“喂。”夏棯呼呼声比风还响,沈溪无法,脱了件外套盖上去就走了。
......
四五步后又折回来,盯着睡着的人,半晌,一口气要叹到地上,不情不愿俯身将人抱起来,稳着步子上了二楼,替他盖好被子,放下东西,走了。
窗户没关好,月亮照进来,照到他刚刚放下的那箱东西上,写着:草莓米麻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