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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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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有温度的。
林宴从混沌中苏醒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左臂神经末梢传来的刺痛——那些由法律条文重组的光刃残片，此刻正像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他试图撑起身体，掌心却按进某种潮湿的有机质里：地面已变成半透明的神经膜，下方流淌着淡蓝色的数据洪流。
隗野的机械体残骸散落在三米外。
齿轮与血管的混合物正在神经膜上缓慢蠕动，像受伤的节肢动物试图拼合自己。林宴爬过去时，发现那些金属碎片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文字，全是《人类法典》里被删除的条款：【禁止情感干预】的墨迹正被【允许痛觉传导】的血丝覆盖。更远处——
小树妹妹的神经纤维在发光。
她的残存根系像光纤般扎进神经膜深处，末端连接着某个正在膨胀的卵形结构。当林宴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纤维时，视网膜突然加载出骇人的全景：
他们正漂浮在主脑矩阵的创口里。
这个由十万实验场记忆拼合的虚空正在坍缩，边缘处不断剥落的数据碎片露出外层结构——锈铁城的废墟被压缩成二维剪影，钟塔的残骸组成环形带，而更远处矗立着七座青铜巨门的虚影，门缝里渗出与林宴左臂相同的光刃物质。
"社会重构率89.7%..."
隗野的声带模块突然从机械残骸里弹出，带着电波杂音报出数据。林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属碎片上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博士的轮廓。但比这更可怕的是神经膜下方的动静：那些数据洪流中，无数个他们的克隆体正被法律条文裹挟着，朝卵形结构跪拜。
卵壳裂开第一道缝时，林宴闻到了菜市场腐烂果蔬的气味。
从裂缝伸出的不是机械触手，而是一截布满针眼的人类手臂——那是幼年隗野的肢体，皮肤上还留着执法官限制器的压痕。这只手抓住林宴的左臂光刃，竟开始将那些法律条文残片吸入体内。每吸收一片，卵壳就透明一分，露出内部蜷缩的胚胎形态：
三个大脑通过神经索相连，正将《人类法典》编译成生物电流。
林宴的晶化左臂突然失控。光刃物质自主延伸成神经导管，强行插入卵壳裂缝。在连接建立的瞬间，他经历了所有实验场最黑暗的记忆：执法局的刑讯室里，成年隗野用机械臂一根根拔掉小树妹妹的神经纤维；菜市场地下，他自己亲手将原始芯片钉进儿童克隆体的后颈；而每个世界的日出时分，钟塔顶端的枪管都会将三人组的数据备份射向青铜巨门。
【重构剩余时间：00:15:00】
神经膜突然剧烈收缩。林宴被甩到卵形结构顶端，看见下方数据洪流中升起无数博士的虚影。这些白大褂身影正在集体解体，他们的脑组织化作发光粒子，被七座青铜巨门疯狂攫取。而最近的那座门里——
金属巨人的残骸正在重组。
它这次不再是人形，而是由法律条文编织成的网状结构，每个节点都嵌着枚跳动的心脏投影仪。当林宴的光刃神经索与它接触时，突然接收到一段被加密的记忆：
初代小树妹妹站在空白实验场里，正在将【愤怒】与【依恋】的芯片塞进婴儿时期的他们后颈。而她身后悬浮着社会重构的原始蓝图——上面明确标注着钟塔将是情感模块的焚化炉。
隗野的机械残骸突然暴起。
齿轮组咬合着刺入卵形结构，在内部引发数据风暴。林宴看见胚胎的三个大脑开始超频运转，它们编译出的生物电流竟改写了《人类法典》的基础协议。神经膜下的克隆体们突然集体仰头，他们的眼睛全部变成光刃材质，视线聚焦处，青铜巨门的虚影开始燃烧。
"还剩最后一步..."
小树妹妹的根系突然全部断裂。那些发光纤维在飘散过程中，将菜市场老婆婆的糖果纸、执法局的限制器残片、地下室的霉菌孢子全部投射到卵壳上。这些微不足道的记忆尘埃，此刻正在法律条文表面蚀刻出细小的裂缝。
金属巨人发出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咆哮。
它解体成的法律锁链试图捆住卵形结构，却被内部伸出的三双手同时抓住——幼年体的他们从胚胎里爬出，每具身体都带着光刃形成的神经索。当六只手共同扯断锁链时，林宴的视网膜上炸开终极提示：
【社会重构终止】
【新协议载入中】
黑暗突然有了颜色。
坍缩的虚空像破茧般裂开，露出外层真实世界的天空：没有钟塔，没有青铜巨门，只有一片荒芜的平原上矗立着半截残碑。林宴踉跄着走向碑文时，发现那些风化严重的刻痕，正是《人类法典》里所有被删除条款的集合。
而碑脚下，静静躺着三枚不再发光的原始芯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