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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无钥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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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
我叫杨辰。目前是一名大学图书馆管理员。总体来说我的生活很平静，虽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也算小康有余。
当然，由于我习惯去酒吧消遣的习惯，还是会有不少麻烦找到我。
比如现在。
“帅哥，怎么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来了。我心中叹气，放下酒杯，摆出我的职业微笑，“还是不了吧，哥们儿。看你有这两位陪着，也不少我一个。”
虽然是推托之词，但我也确实没有说谎。来搭讪的是个笑眯眯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卷发女人和一个寸头男人。酒吧灯光昏暗，我看不清楚面容，却能从他们裸露皮肤上的纹身和汽油味感觉到危险。
一次拒绝是没有用的。
果然，打头阵的男人依旧笑眯眯地凑得更近了些，我得以看清他脸上的浓妆和眼里的血丝——明显是在哪儿疯了一夜又来这儿的。
“别拒绝得那么快嘛，很少看到有人穿着白衬衫来酒吧，我们几个还挺想认识认识你这号人物的。”
说这番话的工夫，他身后两人已经紧贴我的座位坐在左边。我眯了眯眼，确定那寸头男人手上拿的是骑摩托车用的皮质手套。
“错不了了。”
“看见纹身你还没明白啊？真喝醉了？”
“......只是再次确认一下而已。”
“啧啧啧。”
我无语地继续接那男人的话，“不了吧，家里还有事，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诶，别走啊，还没聊完呢。”笑眯眯的男人伸手掰过我肩膀，强按着我坐下。手边多了一杯八分满的威士忌，在这种情形下，大概率是没兑过水的。
“起码陪我们喝一杯嘛，看你长得这么帅，不会不给我们面子吧？”旁边浓妆艳抹的女人开口撒娇，靠过来了一些。
我无意识地往后倾了倾身体，躲开她身上浓厚的香水味，同时发现自己更加难以离开了。不过退一步想，那寸头男人长得高大，看着就不是善茬，我实在是走不了的。
我半拿住酒杯，笑道，“三位请客，那我就干了。”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落下肚的两三秒后，瞬间窜起旺火般烧灼着胃壁。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威士忌没兑水确实是烈。
喝酒的空隙，我扫了一眼酒瓶在哪儿，发现在离我最远的那个寸头男人手里。
“有点儿难办啊。”
“你先倒吧，瓶子交给我。”
“成。”
于是我故意装出不胜酒力的痛苦样子，重重放下酒杯，打了一个酒嗝，勉强支撑了一下便“不胜酒力”地倒在了吧台上。
幸好来酒吧从来不戴眼镜，不然就得换新的了。
左手酒杯的质感不同了。我微微地动了下手指，标签的质感让我确定酒瓶已经在我手里。
旁边三人已经检查完我，确信我是真的晕了后，便开始商量如何把我捡回住所了。
很高兴你们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那么，先打哪个好呢？
拣近的来吧。对不起了笑面先生。
我睁眼抬头，看都不看就猛地挥手，凭记忆往旁边人的头上盲砸。不幸的是还是偏了一点，没把他打晕。酒瓶在他的肩膀处碎裂开来，一声惨叫划破酒吧躁动的空气，靠我们近的人都一脸惊诧地往这边看来。
“你怎么不给我开个辅助瞄准啊？”
“你当打游戏呢，还辅助瞄准。别贫了，我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一次性处理了三个人，先跑再说吧。”
我伸腿将身旁女人的椅子勾倒，女人瞬间翻落在地发出尖叫，我在混乱中向门口跑去。但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寸头男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在我想要跑走的同时抓住了我，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当即倒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耳边充斥着男人的咒骂声和不敢上前的人群的惊呼声，鼻血喷涌而出，全脸都被左脸挨的一拳牵扯着，疼得发麻。不用看就知道一片淤青。
明天又得戴着口罩上班了，这帮人打人怎么就学不会不打脸呢？我心中暗骂。
“交给你了。”充满笑意的声音。
“你个疯子。”无语至极的另一个声音。
又一拳。这一次落在了我的胸膛上。我疼得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呼吸两下，确定自己的肋骨没断，松了口气：骨折的话，医药费可是很贵的。
接着一拳又一拳，落在了我身体的其他地方。我懒得痛呼，微微仰头，避开眼前男人愤怒的脸，看着绚烂夺目的玻璃天花板，轻飘飘而又无所谓地对那个声音说：“快点啊，我都要被打死了。”
“挨打的时候想起死了？刚才怎么那么莽撞？”
我轻笑一声：“你是知道我的。”
勉强咧起的嘴角不仅扯动了新伤，还成功地进一步激怒了男人。他高声骂了一声，又挥起一拳向我脸上打来。
“别动，警察！”
三人闻声皆是一愣，随后不管不顾撒腿就跑。但市井混混怎么跑得过训练有素的警察，你追我赶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人就被摁倒在地。
我依然躺在地上，并不着急站起，待喘匀了气才重新站起。瞧了瞧不远处的混乱场景，我扭过头，重新坐在了吧台的椅子上。酒保递给我一块湿毛巾，我道了声谢，开始擦脸上的血迹。
掸身上的灰的工夫，警笛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警察押着三个人往门外走去，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门开关的声音。我丢下毛巾，盯着门的方向，同时不放心地瞥了一眼手边——很好，一个完整的、空的酒杯，不出所料的话会有威士忌的残留。
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径直往我的方向走来。我微笑，率先吹了声口哨，权当打招呼：“晚上好啊，陈警官。”
穿着警服的人对我轻佻的打招呼方式早已见怪不怪。他皱了皱眉，以示对我莽撞行事风格的不赞同。
“你怎么又被打了？”
我耸耸肩，“跟那种人打交道，你还指望我身上不挂彩啊？”
陈景睿无语。他叹口气，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小伤，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你兄弟都习惯了，刚进来都没顾上管我这个伤员。”我咂咂嘴，故作失望道，“世风日下啊，这么大一个人躺地上都没人扶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看了一圈自己周边，把刚看热闹的人都给赶走了。
我回头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他，“为了演戏喝了杯酒，你去化验一下里面有没有东西，我更怕这个。”
陈景睿脸色一变，“你怎么敢喝他们给的东西？”
“我现在不是好好站着的吗？”无视他的质问，我转头往桌上拍了两张一百块钱，打了个响指示意付钱。而陈景睿掏出另外的一百块钱放在桌上，摇了摇手里的杯子，“杯子我们拿走了，谢谢贵店配合警方工作。”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上，向外走去。
门外夏夜正好，凉风习习，把我因酒意和挨打发晕的头吹得清醒了一些，我倚靠着墙，指了指远方呼啸而去的警车，“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说了要送你去医院。”
“行啦，你快回警局吧。好不容易抓到线索，可得抓紧才是。”我笑着挥手赶他走，“再说了，酒吧也不是谈这种事情的地方。”
他犹豫一下，抬了抬自己的帽檐，丢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往警车方向跑去。
我目送他离开后，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很巧合的，这次任务地点离家不是很远，不然顶着这样一张脸坐地铁得吓死人。
凉城的夜很亮，街道上灯火辉煌，照得人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我叫杨辰，很抱歉之前撒了谎。并不是因为喜欢泡酒吧而麻烦多，事实上大部分时候，是我主动去找的麻烦，不管在不在酒吧。
不过我的确喜欢去酒吧，如果不在接到消息执行任务去的话就更好了。
忘了找陈景睿报销那二百块钱了。我这样的线人其实是不能在局里正规报销的，但找他，总能通过讹他一顿饭报销点出任务的费用。下回怎么喊他请客呢？
我一边插兜往回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你都坐那儿好几天了，直接报警不行吗？非要独自行动，你知不知道善后很麻烦的？不打那一拳难活啊你？”
“不只是为了打人。”
“......还有呢？”
“贪口酒而已啦。”
“而已？！你知道你这一口酒得害我多干多少件事吗？我得换瓶子，换监控，还得把你喝下去的迷药效果消除了，不然你当场就真倒那儿了，哦对，还得篡改酒吧里人的记忆，让他们以为是那仨人先打的你。谢谢你啊，专挑他们磕嗨了下手，不然看你下次作死怎么办！”
我哈哈大笑。
“陆明晦，”我略带挑衅地连名带姓这么喊祂，“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
杨辰站在家门口，抬手看了眼手表，已是凌晨一点钟。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神突然开口，杨辰一边低头从裤兜里掏钥匙，一边问，“什么？”
“你早上出门没带钥匙。”
杨辰的动作停滞了。比起被打，他还是觉得辛勤工作一天后却不能马上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件事更能让他破防。他深吸一口气，低骂出声。
“早上出门你怎么不提醒我？”
“想看你回不了家，你是知道我的啦。”
神用着如他一般的语气，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拜托，他是神诶，为什么需要在一个容器面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在酒精的作用下，杨辰没忍住，破大防。
“我喝了那么多酒，明天还是周一，现在这个点儿还睡不到床上，你是想让我死吗？”他咬牙切齿道，即使知道神乐于见他这样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谁让你自己不带钥匙还非要作死喝酒，我又不是你的管家，没有提醒你带钥匙的义务。”
杨辰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吗？神明大人，快帮我把钥匙取上，或者直接把门打开也行。”
没有回应。如果神明不是一个他脑海里的声音，而是一个有脸的活人，杨辰很确信自己此时能看到他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下次不莽了，行了吧？”
“你觉得我还信吗？不行，今天必须让你长长教训。”
杨辰挑挑眉，从讨饶立刻恢复成常态。他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好吧好吧，那我去陆升月家睡。他要是不收我，我就去露宿街头，到时候我不要面子，看你个神要不要面子。”
“.......随便你。”
“啧啧啧，‘随便你’。”
杨辰边阴阳怪气地模仿他的语气，边走回自家门前伸手推门。
门顺从地开了。
“嘴硬心软。”
“下次你再莽，我绝不姑息。”
“行啦，你都说了一万遍了。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话是这么说，但他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辰当了五年线人，莽了五年，每次都是出完任务挂彩回来，然后被局里批评，陈景睿的父亲陈河在区局里的时候是他教训自己，那时他还有所收敛。
陈河调到市局后陈景睿接手了他的工作，一样的不支持他的莽撞，但和他父亲不同，他对他无可奈何。一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陈景睿没法摆出长辈姿态教训他。但最关键的还是，杨辰不是他带起来的线人。
也就意味着他对杨辰的过去一无所知。
杨辰进屋换鞋，简单洗漱后便倒在床上，“旁人看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样吗？”
“我看你是个疯子。”
杨辰闻言一笑，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那我就是喽。晚安。”
借着酒精，昏昏欲睡的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杨辰熟睡之时，陈景睿那边却是一夜未眠。
警局已对被捕三人做出了初步调查，据三人交代，今天晚上十点，三人到了杨辰所在的北辰酒吧，来之前在住所吸食了□□，上头后接着来酒吧寻欢作乐。
他们在平昌区的过去一周里，每天都是白天睡觉，三餐外卖解决，晚上吸食毒品后出门去酒吧玩。见杨辰长相清秀，且孤身一人，便想上去搭讪，同时图谋不轨。
“后面的事情，他们自称什么都不记得了。”警员刘洋如此补充道。
陈景睿把手里的资料翻得哗啦哗啦响。听完刘洋的汇报，他合上文件夹，询问道，“监控查了吗？怎么样？”
“没有可疑之处。总的看来就是他们企图灌醉杨辰，没想到杨辰中途醒了过来，那个寸头，代号叫青龙的，趁着酒劲和毒品上头，情急之下抄起手边的酒瓶往杨辰头上砸去，被杨辰躲开后又扑上去打人家。”说到这里，刘洋摇摇头，“这帮人真是没见过辰哥多能喝，一杯威士忌就希望灌醉他也太天真了。”
“他酒量确实是不错，就是担心这酒里还下了别的东西。帮我拷一份监控放我桌上，谢了。”
“是。”
刘洋小跑走了，不忘带上会议室的门。陈景睿独自站在会议室的白板前，看着关系图陷入了沉思。
最近荣兴区毒品泛滥，抓到的嫌疑人都不约而同地交代，是三个代号为“青龙”、“白虎”和“朱雀”的人提供的毒品。由于范围较广，危害较为严重，区警局不敢松懈。经过一周的摸排，他们本已经锁定了抓捕地点和抓捕对象，但不慎走漏风声让其觉察，三人逃之夭夭，屋里除了几包毒品和一双摩托车专用皮手套，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面对反侦察意识极强的三人，为求稳妥，警局将消息告知给分布在各区的线人，帮助抓捕行动顺利开展。住在平昌区的杨辰一周前发现自己常去的北辰酒吧多了三位新客人，且骑着与监控中犯罪嫌疑人相似的摩托，就此怀疑上三人。但由于三人从未露过正脸，出现在监控画面中不是戴口罩墨镜就是戴头盔，杨辰只能第一时间上报消息并持续关注三人，等待那边给出新的信息再进一步进行比对。
三天前，杨辰收到警方发来的最新消息，在另一处三人的落脚点发现了一副骑摩托专用的皮质手套，以及拜夏天所赐，三人身上的纹身也因为短袖而暴露出来，从而被监控捕捉。但画质不够清楚，他们无法确定纹身图案是什么，只能确定位置在靠近左边肩膀处，且不算太大，离太远不易观察。
由于三人反侦察意识太强，每次来酒吧都选昏暗的角落。杨辰怕打草惊蛇，不敢主动靠近搭讪，只能等三人主动靠近或者别的契机。以他这一周的观察以及得到的其他消息来看，三人在玩嗨了之后会主动搭讪别人，灌醉得手后就往自己的住所带，男女通吃。他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自信的，再加上他特意穿得像不经常来酒吧消遣的样子，成功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远远看到三人走来，杨辰装作低头玩手机没注意到三人，手上立马发消息给陈景睿让他带人过来。他是远视眼，在三人走近暴露在灯光下的一瞬间就认出了纹身，而那双与在住所找到的一模一样的皮手套更是让他确认了八九分，再加上身高体型，他自信不会错。
于是他放下手机，端起酒杯，转头故意不看三人来的方向，状似不经意。唇边的酒杯掩下了得意的笑。
“上钩了。准备干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