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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哑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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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陆明晦都没有意料到，杨辰作为一个第一次摸枪的人，开枪速度会快得像个专业的杀手。
“砰”。沉闷的声音，加了消音器的□□手枪不再有正常情况下的尖锐啸鸣，配合上了最快速最精准也最残忍的使用方法——饮弹身亡。
陆升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脑袋后面一瞬间如同被从跳水高台上扔下的西瓜，碎裂开来，连声音都没有就倒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杨辰擦了擦枪上的雨水，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平静得像是叫他去图书馆：“不是明天早上十点吗？我不记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在夏威夷建过分校。”
陆升月被气笑了。他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给了杨辰一个利落的擒拿，单手攥着他两只手腕把他压在地上。杨辰闷哼一声趴在地上，意识到陆升月动了真格的，还是不死心地试图挣扎了下。
“别动。”陆升月的手劲大得惊人，他用空出来的手拿走了杨辰手里的枪，在他眼前晃了晃：“哪儿来的？这里可不是阿美丽卡。”
“买的。”杨辰信口胡诌道。
陆升月又被气笑了。杨辰敷衍了事的态度和身边不远处倒着的四具尸体，让他心里的火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杨辰。
就像他不知道他右手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的旧伤从何而来，因为他明明不记得杨辰真正地跟人打过架；就像他不知道杨辰从小到大真的都只有他一个朋友，在小学和初中尚且没有遭到明晃晃的孤立和欺负，却在升入高中后却莫名其妙迅速成为了家里有钱有势的学生盯上的对象。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升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下身，附在他耳边，说出了这句话，“你高一刚刚入学那会儿，我还是学生会会长，我能帮你。”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作为神，他虽然没有像陆明晦那般神力，定义神明之位的神核和十分之一的神力却还在他身上，他对杨辰遭受的一切心知肚明，却没有帮他。他知道陆明晦在他身边，他以为祂能护得住他——至少，在赌局之外，别让他一个人扛着。
“别自作多情了，你见过我心疼玩具的吗？”陆明晦站在杨辰身后，仗着他看不到对陆升月笑眯眯地耸耸肩，“两年不怎么见，你的人性又比神性多了几分。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保在那个劳什子‘永恒的信徒’找到之前，你会不会彻底变成人。”
杨辰轻笑一声，明明手腕被攥得生疼，语气还是懒洋洋的，“帮我什么？你想冲过来打他们一顿，然后让自己被退学吗？”
陆升月一愣，随后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你觉得我会为了保住一个该死的出国机会，眼睁睁地看你受三年的欺负？”他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却又被强行压制下。
杨辰眯起眼，笑，“你当然不会。但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优先保住你，说这些也没用了。”
陆升月闭了闭眼，在自己被气死前决定暂时搁置这个话题，不由分说地扯着杨辰的领子往他家别墅的方向拽，“你该庆幸你家离这里不算远。车在吗？”
杨辰任由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回走：“在，钥匙。”他扔给他车钥匙，被陆升月冷着脸稳稳接住。
“等我tm处理完你的烂摊子再跟你算账。”
......
处理完尸体已经是凌晨三点。陆升月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学习成果，处理得干净利落，全程面对杨辰试图缓解气氛的插科打诨一点没理。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杨辰抽着烟，躺在沙发上。他眯起眼，拿着烟的手臂耷拉在一侧，打量着面前不断来回踱步的陆升月，试图分辨他是否是真的生气了，是否他还有机会去以他惯常的打哈哈将他敷衍过去。
很遗憾，他没看出来这种可能性。
陆升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杨辰。他眼底压着暗火，声音却异常平静：“抽完没？”
杨辰吐出一口烟，眯着眼笑：“怎么，你倒是戒烟了，现在连我抽烟都要管？”
“把烟掐了。”陆升月伸手，“我有话问你。”
杨辰耸耸肩，慢悠悠地把烟摁灭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一个问题，”陆升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枪到底哪来的？”
“黑市买的。”杨辰这次没再嬉皮笑脸，但语气依然轻描淡写，“你知道的，只要有钱…”
“放屁。”陆升月打断他，“我要听实话。”
两人对峙片刻，杨辰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犯罪心理学学得不错。是陈叔给的。”
“陈叔？”陆升月皱眉，“你家那个司机？”
“前特种部队退役。我爸让他给我的。毕竟他和我妈也不止在国内做生意，难保不会有极端的仇家找上门来。”
陆升月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右手怎么回事？”
杨辰表情一滞。
“阴雨天会疼的旧伤。”陆升月一字一顿道，“别告诉我又是不小心摔的。”
陆明晦站在杨辰看不见的地方嗤笑一声，面露懒散，“你当真不知道吗？还是演戏演全套？”
杨辰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你也看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高一的时候，徐天莫名其妙带着他们仨把我堵在巷子里，拿着把水果刀，说是要把我这张小白脸刮花。我抬手，挡了一下。”像往常一样，杨辰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就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我自己处理了下，落下点病根。"
陆升月呼吸变得粗重。他一把拽起杨辰的右手，撸起袖子——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腕骨一直延伸到小臂内侧。
“你他妈...”陆升月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辰静默了半晌。他转头，看着好友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即使杀了四个人，他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但此刻，他却有些不敢直视自己好友的眼睛。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凑近看着陆升月，然后突然疯了一样将他扑倒在地。
地毯柔软的触感让陆升月想到了在飞机上滑落到脖颈处的眼罩，他看着骑在他肚子上的杨辰，明明可以轻易把这个人掀开，但却没动。
杨辰听见脑海中的神明吹了个口哨。他俯下身，手指微微用力，掐住陆升月的脖子。
“那些人...旁观的人，参与的人，他们不会因为没听见你的喊声而抱歉。”
“他们只会怪你喊的不够高，不够响。”
“升月，现在你听见了吗？如果你卷进去，就是你受伤。如果不是我来遭受这一切，就会是别人，至少我还可以用钱和拳头来打发他们四个，不用牺牲自己的尊严。他们四个人家里的背景我们无法撼动，”
他附在他耳边，试图用过激的行为和轻声细语的伪装压下心中的异样和无措。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选择。”
陆升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忽然笑了，只是这笑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所以，你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杨辰微微一愣，从他身上站起来，“我没这么说。”
陆升月坐在地毯上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后深吸一口气，“听着，从现在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等我假期结束，我就去准备申请回国读研的材料...”他狠狠地瞪了杨辰一眼，“我起码得看着你全须全尾地活着。”
杨辰轻笑，妥协了，“行，都听你的。”
陆升月的嘴角上扬了些许，随后又立刻绷起脸，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感觉你没什么诚意啊。”
杨辰看着他，无辜地笑了。
陆升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太熟悉杨辰想干坏事前是什么表情了。只是，就算他察觉到了也于事无补。
“动作真快啊。”
“毕竟这么多年，你行事风格我还是有所了解的。”陆明晦嗤笑一声，“我说，你反正又不会告诉他真相，干嘛还要编出来理由哄他？”
杨辰一时没搭话。他看着倒在地毯上无知无觉的陆升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慢慢吸着。
他当然没那么高尚，他只是和神赌了这么多年，习惯把自己的一切压上赌桌，包括自己。
若是毕业前复仇，他受的限制和面对的风险都远远比毕业后再动手多。几乎是下意识的冷静计算，让他得出了毕业后复仇，在神的帮助下付出的代价最小的结论。至于自己的私心，也许是杨辰想和曾经那个受人排挤的自己，在七月彻底告别。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那四个人没有提到会找到陆升月，他是不会如此坚定地开枪的。
之前的三年从来没听说过，他们认识陆升月。如今突然提起...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杨辰揉了揉眉心，摇摇头。算了，人都死了，再深究也没意义。至少，现在他们安全了。
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后，他闭上眼，在心里喃喃。
“这次我赢了。”
“行，愿望？”
“把我这次的罪行留下的痕迹，包括陆升月的记忆都抹去吧。”
“如你所愿。”
压抑着愤怒的陆升月，真是太少见了。
似乎每次出现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他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杨辰想，心里突然有了莫名的满足。
看他生气，倒也不赖。
他试图以这种满足感压下自己内心的慌张，然后嘴角扬起，轻轻笑了。
他突然很想说一句话。他这辈子印象中，除了儿时对父母说过这句话，便再也没说过。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不远不近处描摹眼前倒在地毯上的人眉眼的轮廓，声音轻得听不见：
“我在乎你，甚于我自己，升月。”
他没注意到陆明晦的动作有短暂的凝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