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只做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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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生活总是飞逝的，而季然和宁遥的事却没有结束。
寒假的第一天，宁遥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雪白。
雪花仍在飘落，轻柔地覆盖了整个世界，仿佛要为那些不愿面对的混乱披上一层纯净的伪装。
手机屏幕亮起——三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季然。
宁遥没有点开，只是盯着锁屏上的预览：
「宁遥，我们需要谈谈」
「我理解你为什么生气，但这不是解决方式」
「求你别这样切断一切…」
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发的。宁遥想象季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刺痛。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些未读信息带来的愧疚感。
客厅里，母亲正在准备早餐。自从那次谈话后，她再没提起学校的事，但眼神中总带着一丝宁遥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今天有什么计划？”母亲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宁遥摇摇头：“复习吧，期末考试没考好。”
这倒是实话。那场风波后，他的期末考试成绩跌到了年级第十五名，是高中以来最差的排名。
班主任李老师找他谈话时，脸上的失望比任何责备都让人难受。
“别太勉强自己。”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午我要回学校值班，晚上才回来，冰箱里有饺子，你自己热着吃。”
宁遥点点头，目送母亲穿上厚外套离开。公寓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暖气片运作发出的“滋滋”声。
他机械地吃完早餐，拿出课本准备学习，但那些公式和定理在眼前晃动，就是进不了脑子。
最终，他放弃般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了季然的消息。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却不知该回复什么。
道歉？解释？还是继续坚持那段“需要冷静”的说辞？
就在他犹豫时，一条新消息突然弹出：
「我知道你在看」
「已读不回很伤人的，宁遥?」
宁遥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机。季然怎么知道他已经读了消息？难道有已读回执？他急忙检查设置，却发现根本没有开启这个功能。
第二条消息紧接着到来：
「我猜的，你一向准时起床，现在肯定看到我的消息了！」
宁遥几乎能听到季然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种带着轻微调侃，又隐含受伤的调子。
他咬了咬下唇，终于回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然的回复快得惊人：「见面说，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宁遥冲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
楼下，季然果然站在那里，身上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没有帽子，没有围巾，雪花已经落满了他的头发和肩膀。
他抬头看着宁遥的窗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看到宁遥出现在窗口，季然举起手机晃了晃。
宁遥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拉上窗帘，仿佛被抓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能下来吗？或者我上去？」
宁遥深吸一口气，回复：
「我妈不在家…你…上来吧。」
发送完这条消息，他的手心已经汗湿。
环顾四周，他突然意识到公寓有多乱——沙发上堆着母亲批改的学生作业，餐桌上散落着他的复习资料，厨房里还有没洗的早餐盘子。
门铃响起时，宁遥几乎跳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季然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寒气，头发和睫毛上还挂着未融化的雪花。
他的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但眼睛依然明亮如初。
“嗨。”季然轻声说，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楼道里散开。
宁遥侧身让他进来，关上门后两人尴尬地站在玄关，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场对话。
“要...喝点热的吗？”宁遥最终问道。
季然点点头：“谢谢。”
宁遥去厨房泡茶，手指微微发抖，热水差点洒出来。
当他端着两杯茶回到客厅时，发现季然已经脱了外套，正站在书架前看他家的照片墙。
“这是你父亲？”季然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问道。
照片中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面容严肃。
“嗯”宁遥简短地回答，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他很少回家。”
季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接过宁遥递来的茶，双手捧着取暖，然后坐在沙发边缘，像是随时准备离开。
沉默蔓延开来，只有暖气片持续的“滋滋”声和偶尔的喝水声打破寂静。
“为什么躲着我？”季然最终开口，声音比宁遥预想的平静“是因为那张照片，还是因为...你后悔了？”
宁遥盯着茶杯里旋转的茶叶：“……都有”
“你后悔吻我？”季然直视他的眼睛。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让宁遥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后悔吗？那个雪中的吻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瞬间之一，但随之而来的风暴却几乎摧毁了他平静的生活。
“我不后悔”他最终低声说“但我害怕”
季然的表情柔和下来：“怕什么？”
“怕别人的眼光，怕老师的失望，怕妈妈...”宁遥的声音越来越小“怕这一切会影响高考。”
“所以我们就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季然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宁遥，你知道这不可能…至少对我来说不可能…”
宁遥握紧了拳头：“那你想怎样？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让全校都知道我们是...是...”
“是什么？”季然轻声问“同性恋？”
这个词在空气中炸开，沉重而真实。
宁遥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尽管他知道这就是事实——他喜欢季然，喜欢一个同性，这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是“同性恋”。
“我不在乎标签”季然向前倾身，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其他的...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那你父亲知道了吗？”宁遥突然问道。
季然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他...现在知道了”
原来，那张照片曝光后，季然的父亲也被叫到了学校。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曾经因酗酒而暴力的男人，在面对儿子的性取向时表现得异常冷静。
“他说...他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季然轻声说“酒精让他忘记了很多事，但没忘记那种感觉，他告诉我，这条路会很艰难，但如果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会支持我。”
宁遥震惊地看着季然。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会有这样的反应——那个严肃、古板的医生，如果知道儿子喜欢男生，恐怕会直接断绝关系。
“我妈妈...她没有骂我”宁遥慢慢说“但我能看出她很担心，担心我的未来，担心我会被歧视，担心...”
“担心你会孤独终老？”季然苦笑“我爸爸也这么问我说：'你想过以后要面对多少困难吗？'”
宁遥点点头。这正是母亲没说出口的担忧。
在中国，同性婚姻不被承认，社会接纳度有限，更别说生育和家庭的压力。
这些问题对两个高三学生来说太过沉重，但他们不得不提前面对。
“我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季然诚实地说“但我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我不想失去你！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更多”
宁遥的眼眶发热。
季然的话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那个渴望被理解、被接纳的自我。
但理智告诉他，现实不会因为他们的感情而改变。
“季然”他深吸一口气“我们还有五个月就高考了。”
季然点点头，等待他继续。
“我...我想考上好大学，想让我妈妈骄傲，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都没法专心学习”宁遥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暂时回到朋友关系？等高考结束再...”
“再什么？”季然追问。
“再讨论这些…”宁遥轻声说“如果到时候你的感觉没变，而我也...”
他没说完，但季然似乎理解了。他们之间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既不是拒绝，也不是承诺，而是一种暂缓的默契。
“所以现在，我们只是朋友？”季然确认道。
宁遥点点头，胸口泛起一阵隐痛。
季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们可能是史上最别扭的朋友！先是你不理我，然后我缠着你，现在我们又约定只做朋友...好抓马”
宁遥也忍不住笑了。
确实，他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好吧，朋友！”季然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季然，你的同桌兼篮球队友！”
宁遥握住那只温暖的手：“宁遥，学习委员，以及...你的三分球教练！”
他们相视一笑，某种沉重的负担似乎暂时卸下了。
但宁遥知道，当他放开季然的手时，那种不舍的感觉绝非“朋友”应有的。
季然喝完茶，起身告辞。宁遥送他到门口，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那...开学见？”季然问
宁遥点点头：“开学见”
季然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宁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不回我消息了”季然的表情认真起来“即使是朋友，也不该这样，如果你需要空间，直接告诉我，但别消失好吗？”
宁遥感到一阵愧疚：“我答应你”
季然笑了笑，挥手离开。宁遥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是错，但至少，季然仍然在他的生活中。这个念头带来一丝苦涩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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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除夕夜，宁遥和母亲一起包饺子看春晚。母亲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低落，特意做了他最喜欢的韭菜鸡蛋馅。
“季然最近怎么样？”母亲突然问道，手上包饺子的动作没停。
宁遥的手指僵了一下：“还好吧...我们最近没怎么联系。”
“因为你们那个'只做朋友'的约定？”
宁遥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母亲微笑“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而且高三了，这个决定很理智”
宁遥低下头，继续捏饺子边缘的褶皱：“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母亲沉思了一会儿：“感情没有对错，只有时机问题，如果现在专心高考对你们都很重要，那么这个决定就是对的。”
宁遥点点头，但心里仍有一丝不确定。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正在倒数计时，窗外开始响起零星的鞭炮声。
“新年快乐，小遥”母亲摘下手套揉了揉他的额头。
“新年快乐，妈”
回到自己房间，宁遥躺在床上看手机。班级群里热闹非凡，同学们互发祝福和红包。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季然单独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回复几乎是立刻就到了：「新年快乐！我正在放烟花，想看不？」
紧接着发来的是一段视频——季然站在雪地里，手持一根烟花棒，金色的火花照亮了他灿烂的笑容
背景音里能听到他父亲喊“小心别烧着手！”的声音。
宁遥反复看了三遍，才回复：「很漂亮，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季然回了个笑脸表情，然后说：「我爸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饺子？我妈包了好多」
这个邀请让宁遥心跳加速。
去见季然的父母？以什么身份？朋友？还是...
他正在犹豫如何回复，手机又震动起来：「开玩笑的！知道你和你妈妈一起过节，不过...我明天能来找你吗？有点东西想给你」
宁遥咬了咬下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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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门铃响起时，宁遥已经紧张得检查了三次自己的衣着和发型。
开门后，季然站在门口，鼻子冻得通红，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
“新年礼物！”他笑着说，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开“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我想你会喜欢！”
宁遥接过纸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铁盒，装着薄荷糖——就是季然经常给他的那种。
“上次给你的那些，我注意到快吃完了”季然解释道“所以...”
宁遥握紧铁盒，胸口泛起一阵温暖：“谢谢，我...我没准备礼物”
“没关系”季然摆摆手“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宁遥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我爸被调回总部了”季然说“过完年我们就要搬回上海”
这个消息像一桶冰水浇在宁遥头上。
上海——距离这里三百公里，意味着他们不仅要做“普通朋友”，还要分隔两地。
“什么时候走？”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元宵节后”季然观察着他的反应“但我会回来参加高考的，学籍还在这里”
三百公里
宁遥的大脑自动计算着距离。
高铁一个半小时，普通火车三小时。不算太远，但对两个高三学生来说，已经是难以跨越的障碍。
“哦”这是他唯一能挤出的回应。
季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家里有客人。开学见？”
宁遥点点头：“开学见”
目送季然离开后，宁遥回到房间，打开那盒薄荷糖。
里面除了糖果，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距离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心意。高考后见。——季然」
宁遥把纸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柔地覆盖着这个世界，就像时间会慢慢抚平所有青春的伤痛与迷茫。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雪无法覆盖的，比如那个雪中的吻，比如季然说“我喜欢你”时的眼神，比如此刻心中这份无法言说的思念。
宁遥小心地把薄荷糖盒藏进课本的夹层中，就像把这份感情暂时珍藏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次开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只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