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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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西南，昆仑之丘。山耸入云，皑雪为饰，汇阴阳而物生灵。
——《万物记·昆仑篇》
云海如瀑，万山簇拥。
当漫天霞光再次辉映山头积雪时，纵使睡意未消，我却再难入眠。毕竟，雪山之巅的红日总是太过晃眼，冰雪的反射更是将这份不适加剧。抬手挡住日光，无所事事的她，也难享受晨间赖床的惬意与悠然。
她本就是山巅一抹冰雪，汇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化形，懵懂无知也无惧寒冷，不过穿着最简单的白衣掩体罢了，周身无一点饰物。
赤足踩在雪地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听雪声在脚下簌簌作响。抬头只见满眼雪白，与昨日之景无异。
今天同过去，也无差别。
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自己踩出的一个个脚印，她隐约觉得有些许不对劲，这地上的脚印明显比她的更大。
自她生出意识以来，再未在这雪山中见过其他生灵，唯有日月更迭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在无尽的光阴轮转中，她一直期待着与其他生灵的相逢，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太过孤寂。眼下骤然看见昭示着其他生命存在的痕迹，她不禁循着脚印前行。
脚印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倒地的男子。素白衣裳，隐于雪中，若非循着脚印细看，怕也只会当作是寻常雪堆。
雪山孤寒，普通人的身体难以承受，山巅从无人来访，山腰的冰雪之下，也不知埋葬着多少妄图踏入雪山深处的骸骨。
她连忙快步跑去查看，表层松软的雪花被她的脚步带起，恰如浪花点点绽放。
所幸他鼻息尚在，性命无碍。
古怪的是，此人分明修为甚高，足以无视外界的温度，也未受伤，为何竟会孱弱至昏迷？
不容多思，她立即将趴伏在地上的他翻转过来，运转周身灵力渡给他，希望能救他一命。
奇怪，这个素未相识的修仙者，他的身体居然不会排斥她的灵力，甚至还透漏出莫名的熟稔和依赖。
“莫非这世间也有我的同类？”她暗自思忖道。
她本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化形开智，初时也为此庆幸不已，以为开智顿悟后就可以不受冰雪形体的束缚只能被困在山巅的一隅之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体验纷繁绚烂的世界，可实际上却只有无尽的孤寂。没有同类，没有交流，她似乎成了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异类，仿佛已经被世界遗忘她的存在。有时候，她也会想，是否不顿悟开智、无知无觉便不会觉得孤寂与痛苦？
七窍开而混沌死，灵智开而人觉痛。
不过眼下显然也不是怅然这些的时候。他的修为亏损得厉害，她只能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灵力，可一切却仿若杯水车薪。额头已隐隐沁出薄汗，顾不得自身损害，她固执地将灵力渡给他。
或许，是她太想能在世间有个同类。
茫茫天地间，他微弱的呼吸是她耳畔唯一的声音。
倦意袭来，她忍不住眯眨眼睛，视线也逐渐模糊。恍惚间睁眼，她却对上了一双凝望着自己的黑眸，仿佛已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你认识我吗？”
不怪她疑惑，实在是他的眼神，太像是看见一个久别的故人，熟悉而又贪恋。可她分明从未见过他，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容貌。不过凭借着露出的双眼和清晰的下颌线、棱角分明的轮廓以及不俗的气质，足以猜到这必然是一张罕见的俊美容颜。
“不，不认识。”
他低头敛眸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而她也未能看到他眼中的落寞。
“我是温瑜。”他俯身在雪地上写下“温瑜”二字，“这是我的名字。”
随着温瑜舞动的指尖望去，她不懂那些文字，也不知晓它的含义，只是觉得很好看，也很好听。
“我没有名字。”
想到这里，她眉间微蹙、眼底黯淡。她独自存在于这里，自然也无起名的必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抬头殷殷看着温瑜。
“温瑜，要不你帮我想个名字吧？”
像是害怕对方拒绝，她的手指悄悄地攥着自己衣角，不过脸上倒是没露半分怯意。
“好。那你想要什么取什么样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不懂得这些，不过我相信你。”
“那，卿月如何？”
说着，他又在雪地上写下“卿月”二字。卿月与温瑜并排，一起出现在雪地上，就像两人在雪地之中缔结契约的烙印。
“卿月就是月亮的意思。人的姓名是姓氏和名字的组合，姓氏是与家人的联系，而名字则代表着自己，人以姓名行走世间。就像温是我的姓氏而瑜是我的名字，我用温瑜这个姓名与人交往。”
“所以，如果我叫卿月，那卿就是我的姓，月就是我的名？”
温瑜抚了抚她头，温柔地道：“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你若无家人，不知来处，那其实不必纠结姓的有无。所以卿月可以是你单独使用的名也可以是你的姓名，卿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少见的姓氏。单叫卿月也是月亮的意思，和单名月的含义一样。所以，是姓不是姓都可以，一切随你自己决定。”
“我喜欢这个名字，那我就叫卿月。’她喃喃咀嚼道，“卿月卿月。日后若是有其他人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他我叫卿月，至于卿是不是我的姓，那就随便他理解。”
“嗯。不过若是你日后有喜欢的名字了，也可以改。”
“为什么要改？”
“因为这是你的名字，当然应该由你来决定。我现在不过是暂时代你起了这个名字。”
“不改不改，”卿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强烈表示着反对，双目熠熠、眼神坚定地回答道，“说定了，以后我就叫卿月永远也不会改。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你的名字。”
卿月实在是闷得太久了，眼下抓到一个人可以说话的人，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个病号，需要安静修养。不过对方显然也没有对此表示出抗议。
“对了，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说话的人呢？”
“可以说话的人？”
“对啊。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很无聊，每天都在到处走，想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有一次我沿着冰雪往山下走，在山腰处发现了很多人，不过他们都被冻住了，看起来就跟活人一样，但没有气息也没法说话。所以我一直以为山下的人都是这样，就跟冰雪一样无法说话、无法回应。所以我就不再继续往下走了，毕竟直到山腰也都是漫天冰雪。”
“那你会怕他们吗？”
“怕？为什么要怕？他们就跟其它不会说话、不会移动的东西一样，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把他们从雪地里挖出来，跟他们说话呢，只是都有没有回应。”
该说是无知者无畏吗？
温瑜忍不住嘴角微扬，可想到她会跟那些尸体自言自语的原因，又忍不住心疼。或许漫天冰雪、毫无生机就是她对这个世界全部的认知了吧。
“我是从山下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的。山下的人把这里叫作昆仑山，它是这世界上最高的山，越往上越冷，因为它太高太冷了，所以没有人居住。应该也有一些人尝试到山上来，但按你的发现，他们最远也就只能到山腰，就会被风雪困住了。山下有很多人居住，有村落、市集、城市，山下的风景也不是漫天雪白，有一年四季的变化，草木鸟兽都会随四季轮转变化，冬天是最接近这里的样貌的，不过像这般荒凉的冬天还是很少见。人会因为畏寒而赖在暖融融的被窝，却也也可以在冬天存活，他们往往会围着火炉取暖，随意聊天，东掰西扯着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打发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