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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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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例会上，蒋明远详细介绍了自己对项目的计划方案和实施方案。
其他几位候选人陆续做完报告，部门经理稍作点评，明显更属意蒋明远的方案。
最后宣布负责人名字的档口，B组的组长突然发难，“蒋明远的方案确实更胜一筹，果然年轻有为，行事作风也不拘一格。”
他明显话里有话，其他组的人也跟风开口挤兑，“确实，但话说回来，工作能力固然重要，个人作风也得注意不是。”
“公司项目的负责人，也该考虑给合作伙伴的印象和公司形象的问题。”
“同性恋听起来总归不太光彩……”
部门经理敲敲桌子，“蒋明远，你自己怎么说？”
蒋明远站起身，不疾不徐道：“我的伴侣确实是同性，大众对性向的态度早已不同以往。况且同性婚姻法已在备案中，合作企业中的同性恋者也不在少数，所以我的性向并不会对公司的形象有任何影响。”
“话虽如此，可无风不起浪，小蒋你和你弟弟又是怎么回事呢？”另一个人问到。
这话说得十分难听，且没脑子。捕风捉影的事，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说出来，很容易落人口舌。
蒋明远直视那个挑衅的人，“您说笑了，我是独生子，公司的入职报告上有记录。”他半开玩笑地警告道：“若您不是我的长辈，我就要告您诽谤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蒋明远成功竞选此次项目的负责人。
之后一段时间，蒋明远一直忙于工作，生活很平静。
等红灯的间隙，蒋明远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往后余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可余生都无法再相见。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无风无雨也无晴。
蒋明远的人生似乎在李惊蛰离开的那一天按下了暂停键，他对时间的感受都变得模糊了。
有时候时间好像过得很快，有时候又变得很慢。
前不久周屏和李泽端结婚了，婚礼现场布置的很浪漫，大屏上播放着两位新人相识相知的点滴，蒋明远身为他们共同的好友，也出现在几张合照里。
那些初入职场时的照片上，大家都很青涩，二十出头的蒋明远挑着眉，朝着镜头邪魅一笑。
隔着屏幕和二十出头的自己对视，蒋明远忍不住感慨，他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这样搞怪又活泼的表情，他再也做不出来了。
时间真像一只穿云箭，带着过往无论好的坏的，飞速前行。
等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蒋明远参加婚礼时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新人说着生死不离的誓言，看着他们交换戒指，看着他们笑着拥吻。
恍惚间，台上的人变成了他和李惊蛰。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
回去的路上，路过商场，他突然心血来潮，跑回家打开李惊蛰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沓钱，拿着这些钱又回到商场，进去买了一对戒指。
是对戒，都是男款，价格不贵，只有四千块。
以蒋明远现在的工资，他完全可以买贵好几倍的对戒。
李惊蛰藏在他枕头里的现金有两千，他一直都放在柜子里，和李惊蛰曾经留下的速写本、校服放在一起。
现在这只对戒就相当于李惊蛰买给他的。
蒋明远的那只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李惊蛰的那只戒指被他当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又过了几年，安清欢也结婚了。
身边的朋友脱单的脱单，结婚的结婚，周屏和李泽端的小孩都会满地跑了，蒋明远还是一个人。
周屏时常调侃蒋明远都快变成老光棍了，该找个男朋友尝一尝恋爱的苦了。
蒋明远总是笑笑，对此闭口不谈。被问得勤了，就推脱说：“我现在挺好的，再过几年也不迟。”
周屏就嘲笑他：“哼，小鲜肉都变成老腊肉了，再过几年就该风干了。”
大家都是好意，但蒋明远对这些事情不热衷，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这些年，蒋明远算是事业有成。因为工作突出，公派出国工作了几年，回来之后继续升职加薪，现在已经是公司里说得上话的人了。
除了爱情，蒋明远这几十年几乎顺风顺水，真像李惊蛰十几岁时在小庙里求的那样——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房也买了车也买了，等他真开着迈巴赫兜风的时候，二十几岁时想载的那个人早已不在。
蒋明远一个人开着车去了海边，他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海发呆。
当年还是半成品的景区现在已经游人如织，蒋明远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发呆。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喊大叫。
“有人掉进海里了！”
“快救人啊！”
“……”
蒋明远快速站起身冲到人群所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挣扎。
那一瞬间，蒋明远耳中响起尖锐的耳鸣，无法思考。
身体本能地跑起来，他跳进海里，朝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游去。
岸边响起惊呼声，“太远了，好危险！”
蒋明远什么也听不见，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抓住的那一刹那，蒋明远好像看到了李惊蛰，依旧很年轻的脸。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抱着那个人往岸边游，一直游一直游，直到体力耗尽，身体开始下沉，也用最后一点力气托举着那个人。
再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想说话，嗓子又干又痛，发不出声音。
他动了动手，惊醒了旁边的人。
李泽端看他睁眼就放心了，担心下去怒火就冒上来了，“你脑子进水了？逞什么能?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岁吗？”
骂归骂，看他想喝水，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蒋明远喝了一口，嗓子能发出声音就问：“李惊蛰呢？”
李泽端愣住了，他很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震惊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蒋明远依然没有放下这个人，甚至还想见一个早就去世的人，他都怀疑海水给人把脑子都泡坏了。
蒋明远等不到回答，换了个问法：“我从海里救上来的人呢？”
尽管李泽端不明所以，还是答道：“已经醒了，刚才早上还来看过你，我见你没醒，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蒋明远起身想要下床，“我去找他。”
李泽端按住他，“他说下午还要来，你等等……”
话音未落，有人推门进来。
两个年轻男生，走在前面的一个黑发，眼睛大而明亮，神情确很拘谨。看到蒋明远醒了，惊喜道：“您醒了，谢谢您救了我！”他带着一束花，说话的同时把手往前一伸。
花香丝丝缕缕地浮到蒋明远的鼻下。
是桔梗。
蒋明远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能认出这束花，还要归功于那本李惊蛰留下的那本“植物笔记”。
翻的多了，就记住了。
蒋明远看着男生一时出神，眉眼间的神态很像李惊蛰，但不是。
再仔细一看，又一点也不像了。李惊蛰不会对陌生人露出这种纯真的模样。
哪怕过了十几年，蒋明远依然清晰的记得李惊蛰的样子，他像是某种穴居动物，对周围的环境和人永远保持警惕，在自己的安全距离内沉静地审视着一切，直到确认安全，才会愿意一点一点接近。
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时心绪难平，失望只是一瞬间的，疯狂跳动的心脏即刻恢复平静，唯余落寞。
蒋明远没有接话，那个男生更加拘谨起来，同他一起来的同伴道：“我们知道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连累您受伤 ……”
两个男生都很年轻，看起来是学生。蒋明远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盯着人的脸看，给两个小男生都吓着了。
李泽端碰了碰蒋明远的肩，一边开口安慰他们：“他就是不爱说话，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没关系，”蒋明远回过神，“注意安全。”
那个被蒋明远捞上来的男生显然有很多感激的花要对蒋明远说，可是面对蒋明远冷淡的态度，他又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只在临走的时候对蒋明远说：“我叫夏言，如果您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他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
但蒋明远当然不需要一个学生为他做什么，于是垃圾桶成了那张字条的最终归宿。
李泽端责怪他，“你自己冒险跳海去救人，现在人家来跟你道谢你臭着脸干什么？”
蒋明远心情不好，不想跟他聊这些，被子蒙在头上，翻过身作势要睡觉。
李泽端当了爸爸以后，性格也变了很多，总是爱操心。他把蒋明远的被子拉下来露出脑袋：“唉，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又想他了是不是？说句你不爱听的，人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你也是时候走出来过你自己的日子。”
蒋明远猛地把被子一拉，盖在自己的头上，“你烦不烦？”
李泽端被气得倒吸一口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自己想当孤家寡人就当去吧。”他起身把门一甩，走了。
蒋明远也不是真的困，他就是想清净。
窗外夕阳西下，墙上落下外面树木的剪影。
蒋明远比任何人都清楚李惊蛰已经走了，他也不是走不出来，他只是无法接受会有另一个人取代李惊蛰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们虽然没有当过一天情侣，可是蒋明远曾经承诺过李惊蛰，会和他一起生活，会开着迈巴赫带他兜风，只要他不嫌弃会一直给他做饭，和他看电影，做一切快乐的事。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给予李惊蛰，那怎么可以给别人？
那些原本属于李惊蛰的东西，如果给了别人，李惊蛰在天上看到了，他会多难过。
人越长大越孤单，蒋明远在这个夜晚疯狂的想念李惊蛰。
他多想拥抱他，亲吻他，抵死缠绵。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给他做好早饭，叫他起床，如果李惊蛰赖床，他就亲他的脸，亲他的手。
李惊蛰一向害羞，这样他肯定就不好意思再赖床了。
蒋明远的人生还很长，他当然可以接受别人，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可是，他都没有跟李惊蛰说过爱，也没有好好爱过他。
没有热烈地拥抱过他。
也不曾亲吻过他。
一想到这些事要跟另一个人做，蒋明远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那些伴侣之间亲密的事，他只想和李惊蛰一起做。
也只想跟他一个人说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