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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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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是有意识的。
蒋明远亲身验证了这一猜想。
他的灵魂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抢救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不能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惊蛰在哪里？
他死后还有意识，那是不是说明李惊蛰也一直有意识，那他现在在哪呢？
他想去找李惊蛰，可是一股力量把他束缚在原地，让他哪也去不了。
抢救失败，蒋明远的身体被盖上白床单。
突然，一个身穿黑衣，眉间有烈焰纹样的年轻男子凭空出现。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看不见他，就像看不见蒋明远的灵魂一样。
“你是谁？”蒋明远问他。
年轻男子径直走到蒋明远身边，“接你去往生的人。”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鬼差，勾魂使者……传说中关于人死后会碰到的“人”一下子涌入脑海。
还没见到李惊蛰，他不能被带走。
蒋明远想跑，可是那股无名的力量一直束缚着他，他逃不掉。
年轻男子说：“别白费力气了。”
他凌空一指蒋明远的额头，蒋明远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有意识时，那个年轻人拖着他走在一片荒原上。
四周一片寂静，天空被浓重的黑色的雾包裹着，不知道哪里的光源透过层层黑雾，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地面。
蒋明远挣扎着站起身，那个年轻人似乎知道他跑不掉，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一样。
不久，眼前出现一条大河，黑色的河水翻涌而过，却没有发出声音。
蒋明远猛然想起，他在梦里来过这里，李惊蛰告诉他，这里是——
“安息之地。”蒋明远喃喃道。
前面的年轻男子回头，他的面容俊秀，额间的红色纹样像有生命一样在变化，平添妖冶。
“这么说也没错。”他道。
年轻人停下脚步，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蒋明远问道，和鬼怪做交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年轻人：“看到那条河了吗？”
蒋明远：“看到了。”
年轻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送你过河，你去投胎，此生到此为止。第二就是成为河上的摆渡人，永生都不能离开，直到黑色的河水澄清。作为交换条件，我许诺你和李惊蛰下一世再相见。”
“你知道李惊蛰？你见过他？”蒋明远急切地问。
“是的。”年轻人说，“只要你答应我成为摆渡人，我也会遵守诺言。”
“你让我见李惊蛰一面，我就答应你。”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可以。”
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做了什么，蒋明远再次醒来时居然是在自己家里。
不是朝江市的家，而是小时候在延宕县的家，打开卧室门还能听到她妈妈在厨房做饭的声音。
蒋明远冲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稚嫩的脸，他还是少年模样。
如果这是那个鬼怪与自己的约定，那现在的李惊蛰应该也是少年。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要见面了吗？蒋明远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脸，疼……
不是做梦，是真的！
急匆匆跑出门，和自己妈妈撞了个满怀，她惊讶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有事。”蒋明远用力抱了抱妈妈，“我先走了。”
“早饭还没吃呢！”他妈妈在身后喊。
蒋明远折回来把包子全塞进书包带走，给李惊蛰吃。
出了门，太阳刚升起，朝霞映着半边天。蒋明远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行在林荫路上。
到了李惊蛰家门口，他深呼吸几次，从记忆里李惊蛰习惯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找到钥匙，打开门。
和之前不一样，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小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井边还放着一桶水，院墙下种着向日葵和玉米。
蒋明远轻轻推开门，李惊蛰的爸爸挺尸一样醉倒在沙发上，蒋明远厌恶地皱了皱眉。
他穿过大厅，走到李惊蛰的房间门前，再次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屋里的窗帘拉着，稀碎的阳光斑驳地落在李惊蛰的床上。
被子隆起弧度，有人在里面。
蒋明远屏住呼吸，轻轻揭开被子一角。
一缕阳光落在李惊蛰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毛舒展，不似后来蒋明远见到的那样紧绷而疲惫。
蒋明远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感受他的体温。
本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蒋明远，露出不快的表情，“你神经病啊大早上的。”凑那么近，吓死人了。
这一声吼把蒋明远的神志给来回来了。
李惊蛰翻身坐起，看了眼闹钟，已经快七点了。
上课要迟到了！
他顾不上发神经的蒋明远，脱掉背心，穿上校服短袖，一脚踢开被子，长腿一伸穿上裤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蒋明远愣愣地看了全程。
换言之，什么都看到了。
脸上的热度腾腾往上涨，蒋明远想喝水。
“你干嘛不叫我？”李惊蛰收拾自己的同时不忘谴责蒋明远，“现在好了，我们一起迟到。”
李惊蛰哀嚎一声，“上次迟到老班就警告我了，今天要是再迟到，他不得扒了我的皮。”
蒋明远脸上的热度终于退下去，“没那么严重，我给你请假。”他一醒来就急忙来见李惊蛰，压根没想到要去学校这件事。
李惊蛰丢给他一个白眼，“你给我请假？你什么身份给我请假？”都是学生，装什么大尾巴狼，搞得老班很好糊弄一样。
外表十六岁实际四十几的蒋明远认为自己有必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可靠，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备注为班主任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谁啊？”
“老师，我是蒋明远。是这样的，李惊蛰发烧了。我先带他去医院，想跟您请个假。”
沉默。
李惊蛰露出崩溃的表情，无声骂了句脏话。
蒋明远看他的嘴型就知道，他说的是：“傻X吗你？”
半晌，班主任幽幽道：“首先，这个理由你上周就用过了。再者，今天是星期天。”
“我再问你，李惊蛰真的发烧了吗？”
“我，我再看看，”蒋明远尬尬地说，“好像烧得不是很严重，那老师您好好休息，再见。”
挂了电话，两人面面相觑，李惊蛰把手里的毛巾狠狠往脸盆里一甩，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蒋明远只觉得可爱，这样有活力的、朝气蓬勃的李惊蛰，他在梦里都没有见过。所以哪怕是骂脏话的李惊蛰，蒋明远也觉得可爱。
“看什么看？”李惊蛰不满道，“还不是怪你，大早上的跑我家来干嘛？我就说今天闹钟怎么没响。”
蒋明远道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李惊蛰莫名其妙，按蒋明远的脾气不应该反驳甩锅吗？怎么会道歉呢？道哪门子歉？
他把手搭在蒋明远的额头上，“我看你才是发烧了吧？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蒋明远把他的手拉下来，没有放开，握在自己手里，“我没事。”
李惊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拽回自己的手，“没事？才怪！我看你今天真是病得不轻，回家吃点药吧。”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把宿醉的李惊蛰他爹给吵醒了，屋里传出骂骂咧咧地声音，其中夹杂着摔东西的砰砰声。
李惊蛰沉下脸，跟蒋明远说：“你别出来。”他自己转身进屋。
如果真是十六岁的蒋明远，恐怕真会听话留在外边不进去。
但已经失去过李惊蛰的蒋明远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他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地上扔着一些碎玻璃，李惊蛰拿着扫帚在扫，背对着沙发。
他爹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突然站起身抬脚就要踹到李惊蛰身上。
蒋明远两步冲上去用力一推，他爹没防备，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哎呦哎呦一阵乱叫。
他看到对自己动手的是蒋明远，立刻叫骂起来：“蒋家小子？你爹妈教出来的什么混账玩意敢跟长辈动手？你信不信我找到你家去让你爹赔我医药费！”
李惊蛰听到这句话就火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许去！”
蒋明远丝毫不怵，他说：“你尽管去，但要是你再对小哲动手，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变成残废，然后给你付一辈子的医药费。”
“你可以试试。”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被酒掏空身体男人，一字一顿地威胁道。
李惊蛰他爹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这种人就是这样，你狠起来他就害怕，你退让他就得寸进尺。
他爹走了，估计又去什么地方喝酒了，只剩下李惊蛰和蒋明远。
把一地狼籍收拾好，蒋明远问李惊蛰：“你今天想做什么？”
“还能干嘛？当然是补觉啊。”李惊蛰说。
蒋明远不想走，他一刻不想和李惊蛰分开，于是他厚着脸皮问：“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李惊蛰完全不能理解今天蒋明远的脑回路，“你去你家啊，我的床很小。”
“没关系，我可以挤。”
“我不可以。”
“反对无效。”
蒋明远还是霸占了李惊蛰的半个床位。
李惊蛰的床确实小，两个人躺下来头挨着头，肩挨着肩，几乎全身都贴在一起。
蒋明远对此很满意，如果不是现实条件不允许，他还想再挨得近一些，最好抱着李惊蛰。
李惊蛰对此很不满，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你不觉得挤吗？”
“不觉得。”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蒋明远心里一惊，“没有吧？”
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脸挨得很近，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李惊蛰伸出食指戳戳蒋明远的额头，“你今天是不是没睡醒？说话奇奇怪怪的。”他收回手，“你之前，根本不会跟我爸那样说话。”
蒋明远心里一哽，“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你真的不是中邪了吗？”李惊蛰捋了捋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对，好肉麻。”
蒋明远往他那边蹭了蹭，把脸埋到他的肩窝，不说话了。
“不会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李惊蛰担心地问，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
蒋明远摇头，“我没事。”
“你不觉得热吗？”他伸手把蒋明远的脸推开，不过一松开，蒋明远又自己靠过来。
反复几次，李惊蛰都没脾气了，任他紧紧贴着自己。
窗外传来夏蝉的鸣叫，屋内李惊蛰挨着蒋明远安眠。
蒋明远没有睡着，他微微坐起身，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充当扇子给李惊蛰扇风。
他看着李惊蛰，视线描摹着李惊蛰的眉眼。最终，他还是无法自控地，在李惊蛰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我喜欢这样和你一起躺在床上，感受着你的体温，这样会让我觉得安心。
我喜欢听听你碎碎念，喜欢和你争执一些无聊的小问题。
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种神态，我都喜欢。
那是我在漫长的等待里无比渴望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