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碎镜裂痕 ...
-
退学手续办完的那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座城市碾碎。教务处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江叙的手指在退学申请表上反复摩挲，钢笔墨水洇开，像团化不开的乌云。教导主任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解脱："去南方也好，换个环境......"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李明的口哨声。
江叙抱着纸箱走出办公楼，寒风卷着枯叶拍打他的脚踝。李明靠在梧桐树下，身后跟着三个染着耳钉的男生。棒球棍敲打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校园里格外刺耳，李明用棍尖挑起江叙的下巴："听说你要去青藤中学？巧了，我表哥在那当教导主任。"金属棍突然抵住江叙胸口，"要是敢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回到家时，玄关处摆着陌生的鳄鱼皮鞋。江叙攥紧纸箱，听见卧室里传来男女的调笑。姐姐的声音混着娇喘："那个扫把星？过两天就滚了，到时候......"他轻手轻脚走上阁楼，老旧的木楼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阁楼的窗户结满冰花，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墙角散落的画稿。江叙打开行李箱，母亲留下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正要收进行李，床底的牛皮本突然滑落。泛黄的纸页间，姐姐的字迹浸透恨意："他就不该出生！要不是为了给他送画材，爸根本不会走那条山路！"
玉镯从指间滑落，摔在水泥地上的瞬间，江叙仿佛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碎片溅落在日记本上，沾湿了最后一行字："等他走了，我就把阁楼租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手机在这时震动，疗养院护工发来一段视频：母亲披头散发撞向铁门，嘶吼着他的名字，腕间的绷带渗出鲜血。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江叙游荡在霓虹灯下。便利店的玻璃映出他苍白的脸，货架上的饭团包装泛着冰冷的光。他想起陆沉第一次递来的饭团，温热的米香混着肉松的味道。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陆沉的摩托车被泼满红漆，"离他远点"的血字在车灯下狰狞可怖。
凌晨三点的火车站像座钢铁牢笼。江叙缩在长椅上，候车厅的电子钟泛着幽蓝的光。手机屏幕亮起，李明的头像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到了新学校老实点，敢乱说话，你妈就是下一个死的。他望着远处缓缓进站的列车，把破碎的玉镯碎片塞进兜里。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中，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吞咽声——那是希望彻底碎裂的声音。
列车启动时，江叙贴着车窗。城市的灯光渐次熄灭，如同他逐渐湮灭的过去。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陆沉的消息："到了报平安。"江叙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删掉打好的字。他转头看向窗外，黑暗中，自己的倒影与陆沉的身影重叠又分离，最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碎镜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