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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别把温柔弄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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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的走廊永远是冷的。哪怕外面阳光炽烈，光透过三层安全玻璃洒进来，也只剩下一种死气沉沉的白色。
沈岚坐在医务室里，低头处理掌心的伤口。
摔倒时磨破的皮肤已经结了薄薄一层血痂，但一动还是疼得厉害。
沈岚拉开纱布包，慢慢地、一圈一圈地给自己缠上。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小岚！”
顾念拎着一只大大的医药箱，小跑着冲进来。
灰蓝制服有点皱巴巴的，马尾晃来晃去，一双眼睛明亮亮的。
顾念气喘吁吁地站定，皱着鼻子看着她。
“怎么不叫我？伤成这样也不吭一声！”
顾念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沈岚手里的纱布。
沈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着手腕，重新消毒、包扎。
伤口一碰到酒精，火辣辣地疼。
沈岚咧了咧嘴，“省事，省得登记。”
顾念瞪大了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说你能不能学学别人？受点伤，嗷嗷好一下，让别人来帮忙，多好。”
“我暴躁起来，可不是嗷嗷喊一下，是要嗷嗷咬人的。”
沈岚垂着眼，淡淡看着纱布在掌心缠绕。
不知怎么地，记忆的某个角落忽然松动了。
——那是很久以前，在第七星区孤儿庇护中心，标准模块B-1638号生活单元。
顾念那时候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小，站在角落里像一只被冻僵的小麻雀。胆子也小，被别的孩子拿来取乐。
那天，不知道是谁把一盆脏水泼在了顾念身上。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冷得她瑟瑟发抖，脸上沾着泥点子，眼圈红得吓人。
一群孩子在笑。谁说孩子天真无邪，孩子的恶是天性。
笑声刺耳又恶毒。
顾念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眼神惊慌又绝望。
沈岚从前就不喜欢管闲事，哪些外来的声音总是试图吞没她。或许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孤单无所依，在无数个黑夜里祈祷能有人帮助自己。那一刻，沈岚不自觉地动了。就在所有人笑得最欢的时候。
她像踩断了什么脆弱的界限似的，忽然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
细瘦的身体冲进了人群，拎起那群人扔过来的脏水桶，反手就砸了回去。
砸得一个高个子男孩满头是水。
男孩反应过来，怒吼着挥拳。
但下一秒——
沈岚直接扑了上去，动作狠得不像一个小女孩。
她扯着男孩的衣领，膝盖猛地顶上去，肘部压着对方的喉咙，手指狠狠揪住对方耳后软肉，硬生生让那个比她高一头的男孩痛得跪下去。
**
场面一下子静了。
只有男孩呜咽着想反抗，却被沈岚死死压制住，动弹不得。
其他人吓呆了。
没人想到，那个平时最安静的影子，会在这一刻像炸药桶一样爆炸。
没人敢上前。
沈岚冷冷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
一旦她愿意——
就是连骨头一起碾碎的狠劲。
外面的白塔走廊依然冷白而机械。
但在这片无声的冰原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名字，温柔地存在着。
不被系统记录，不被数据定义。
只属于她自己。
沈岚低头，看着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在掌心。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年冬天，风穿过破败楼道，呜呜作响的声音。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处理好伤口，顾念把膝盖也仔细包扎起来。
然后一屁股坐到沈岚对面，喘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管能量饮料，塞到她手里。
“补充一下吧。你最近瘦了好多。”
沈岚接过，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她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淡而无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顾念抱着医药箱，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听说了吗？最近源生部那边动静特别大。”
沈岚抬眸，看向她。
顾念左右看看，确认门关紧了，才小声道：
“孤儿区那边，筛查频率增加了三倍。有人说，是要提前清理掉不合格的批次。”
沈岚心里一沉。
孤儿区，每年都会进行精神力筛查，淘汰那些达不到标准的个体。他们体质弱小，没有家人庇护，与其说是给他们‘自由’，不如说是‘自生自灭’。
但三倍的频率——
**
顾念咬了咬吸管，小声叹气：
“最近，连辅导员都变得特别冷淡。
我听说，有些人，测试异常一次，就直接被带走了。”
沈岚垂下眼睫，指尖在杯身上轻轻摩挲。
测试异常。
她心里清楚得很——
自己的精神体，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就不是普通人的水平了。
只是她一直在压制，拼命压制。
但再怎么小心，也无法保证不会被检测系统捕捉到细微的异常。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传来走廊巡逻探头的低低电子嗡鸣声。
沈岚站起身，整理好衣服，脸上重新挂起平静无波的表情。
“我回去了，饿死了，今天谢谢你。”
她笑着说，声音温柔得像一片落叶。
顾念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笨蛋。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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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
吴骏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的眼神冷静，打量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当沈岚的目光与他交汇时，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意味深长。
——令人厌恶至极。
——————————
林执从觉醒后就离开了孤儿院，住到了白塔分配的房子中，位于白塔执行者专用区的边缘地带。外表是标准化的银灰色模块楼，表面镀有防爆纳米涂层，窗户采用变频感光玻璃，可根据昼夜自动调整光线透过。
门禁系统连接着白塔主控，出入需要双重身份验证。
沈岚从孤儿院‘毕业’后，恬不知耻地搬了过来。当时她捏着可怜的工资，上交给林执时，被他狠狠唾弃了。那点钱要在外面租个老破小都紧紧巴巴的。
**
屋内空间很大，开放式厨房简洁利落——
一套全自动料理机，基本只用于能量补充饮料和速食配餐。
冰箱里常年只有几瓶基础能量液、营养压缩条，和少量必需药品。
整体风格极度简约，像是为了随时进入战斗状态而设计的临时据点。
没有多余的摆设。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全封闭合金门。
门表面镶嵌着柔光处理的白塔特殊标志，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精神平衡恢复区｜Silent Chamber】
——静音室。
专门为高潜哨兵设计，用于在精神暴动、感知崩溃时进行短时自我隔离和恢复。
静音室内部是完全无声区，四壁采用了最新一代消音吸震材料，可以最大限度地隔绝外界感官刺激，减少精神负荷。
天花板上安装着生物识别反馈系统，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率、脑电波、自主调节灯光色温和空气微粒密度。
地面是软质仿生材质，踩上去仿佛落入静谧的深海，无声无息。
中央配置了一张精神平衡躺椅，悬浮式，可根据精神强度自动调节重力压制强度。
边角处嵌着应急抑制剂注射台，以及基础急救装置。
只要精神层出现异常波动，系统就会自动启动锁闭程序，确保使用者在精神崩溃期间不会对自身或外界造成不可控伤害。
**
他都会自己走进去，关上门，沉入彻底的寂静。
然后独自一人，等待感官重新归零，等待自己从无声的深渊里爬回来。
沈岚最初搬进来时，觉得这里像一座无声的堡垒。
干净，标准，高效。
却冷到让人窒息。
不过看看自己的兜儿，她也只能习惯习惯。
—
沈岚轻轻合上门。
脚步无声地穿过客厅，走向走廊尽头的那扇厚重合金门。
精神力的躁动在身体内部若隐若现，像某种被压抑太久的野兽，缓缓醒来。
她左手微微一紧，藏在制服兜里的抑制剂小瓶冰凉得刺骨。
是她自己悄悄从林执储备柜里分批拿走的——
每次只拿一点，量小到不会被他察觉。
几年来，一直这样。
小心翼翼地。
像偷渡的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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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金门自动扫描。
身份认证通过。
门锁无声滑开，一道极细的光线从门缝里渗出来，又很快被沈岚关在身后。
**
静音室内部，一片灰蓝色的深沉。
墙面柔化了所有回音，脚步落在地面上，只能感觉到柔软的反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空气经过多次净化处理，温度恒定在略低于室温的舒适值，微粒浓度极低。
仿佛整个空间在模拟——一片空无的宇宙深渊。
没有光。
没有风。
没有声音。
没有时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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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岚熟练地走到中央的精神平衡躺椅边，坐下。
左手腕轻轻一搭，自动锁扣贴合皮肤，开始低频神经稳定扫描。
旁边的应急注射台弹出操作面板，发出极微弱的蓝光。
沈岚取出那支偷偷藏好的抑制剂，插入接口。
药剂很快完成识别，无声注入静脉。
**
她闭上眼。
呼吸极浅。
静静等待药剂在体内扩散——
像寒潮一样，一寸寸冻结住精神领域中那些躁动不安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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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晚。
抑制剂的效力似乎不如往常了。
沈岚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细细碎碎的、像针刺般的异动，依旧在抵抗。
精神海表面拉紧成一层极薄的冰膜，下面却是暗涌翻滚的狂潮。
**
沈岚慢慢收紧指尖。
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意识清明了一些。
她咬着牙，缓缓地，缓缓地，一寸寸收拢精神触须，把那些不安的碎片重新束缚进最深的精神领域角落。
像捆绑一只挣扎到快要爆裂的野兽。
不能出错。
——不能在这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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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感被无限拉长。
沈岚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无声无息的深海里撑了多久。
直到最终，精神海表面的震荡慢慢归于平静。
只有最底层，仍然有细小的暗流，咬着牙根，等待下一个失控的夜晚。
**
沈岚慢慢睁开眼。
一切归零。
房间里依旧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她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掌，关掉应急注射装置，解开手腕扫描扣。
起身，理好制服，恢复成那个循规蹈矩、情绪稳定、数据正常的普通白塔职员的样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不会留下。
**
推开静音室的门时，一阵微冷的气流擦过走廊。
沈岚站在门口，微微仰头。
走廊尽头的光标系统亮起，闪烁着极暗极淡的蓝色呼吸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