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直到最后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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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水南这一请假，就去了两天半。
临走的时候霍云晖去了一趟教室给殷水南拿他点名的几本练习册，回来时殷水南已经转移到了校外的私家车后座上休息了。
俞晓便代劳，接过包裹还拍拍霍云晖手臂说：“我们家柚子多谢你照顾了。还有也谢谢楚槐，多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殷水南也帮了我很多。”
霍云晖实事求是。
俞晓听了就爽朗大笑，也不多客套，只问周末有没空一起吃个饭，得了肯定的答复就挥挥手上车了。
他虽然也才近三十的年纪，做派倒是老练，一点看不出刚刚跟楚槐争执义兄弟的舅舅能不能共通这种无厘头伦理哏的幼稚样儿。
殷水南则在他小鱼哥甩上车门时，终于舍得从已经成坨的拉面外卖上抬头，摁摇下车窗跟霍云晖告别。
“哥，我走了，拜拜！”
他高兴得像是要去度假，虽然实际上也是。
霍云晖被喊住，愣了下同殷水南挥了挥手，然后等车子开离自己的视线，才把轮椅推回医务室，继续按部就班地学习训练生活。
他不怎么有空想殷水南，毕竟他是一个高三生，一个在拼命赶上学习进度的高三生，除此之外他还得训练，而过多的思绪会拖慢他的速度，他已经在这上吃过大亏。
但总有空隙会让思念渗进心里，如同裹得再严实也会被池水浸湿的头发，霍云晖不自觉地在每次查阅北京时区的同时，拨一拨短短的时针，算算殷水南离自己有多少格的距离。
后来这格数成了圈数。
而到了圈数上涨到五圈半多的星期四上午，殷水南终于拄着拐回来了。
他回来时还带了两热乎的叉烧包，进门就放到了霍云晖企图扶他的那只手上。
霍云晖暗想，果然在家里也还是很惦记我。
他美滋滋地几口就啃掉爱心早餐，把剩下的塑料袋跟三张包子皮一起挂在桌边的小鸭挂钩上。
然后霍云晖把张拴着蓝色挂绳的证件从桌洞取出，逗猫似的往殷水南眼前一晃，说这是服务证，让殷水南跟他下去看比赛去。
接着他就想把那挂绳套殷水南脖子上，但殷水南直往后躲，把手里刚挑出来的一摞卷子挡在面前作盾牌。
“让他们去好了，我又不方便动弹。”
霍云晖辩解：“这是我去体育科组拿的额外的服务证。你下来看我比赛总可以吧！”
殷水南飞快点头，“哥你比赛我一定下去看。”
“好，那走吧。”
霍云晖就把停在后门外的轮椅推进来，即使离他比赛应该至少还有一个小时，但他急得好像他们早点出发就能少跑几米。
殷水南当然又拒绝了，“你还没比赛呢，我现在要补作业！”
他手里那摞试卷被他扇得哗哗响，还卷起点墨臭味，呛得他咳了一下，差点没绷住面上故作严肃的表情。
“现在？”霍云晖单挑眉头，示意殷水南转头看看周围沉睡的众人。
“我不觉得现在是补作业的好时候。”
刚刚早读结束，课表一溜下来整整两天半都是自习，大家紧绷了很久的筋骨都松懈下来，便瞌睡虫让占据了高地。
稍微扫射一眼教室，除了睡了天昏地暗的两天的殷水南和只要不学习就精神亢奋的霍云晖，几乎没几个人完全清醒。要么已经放弃拉扯，在颈窝里昏迷过去，要么还是强撑着拿着笔，点头点到完全认同周公的观点然后昏迷过去。
纵使窗外运动会锣鼓喧天，也不能把周公的鱼钩把四班人的衣领上震下来。就连讲台上的白约都只剩个高马尾挺立着了！
这个班里被灌了催眠瓦斯吗？！
殷水南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吧，我感觉再呆一会就会跟他们一起睡过去。”
于是霍云晖得意地把殷水南扶到轮椅上，推着他去楼下看热闹了。
霍云晖早就为殷水南来看他比赛这事谋筹好了，校道的最外圈建了个临时医务室的棚子，楚槐要在那里值班，正好能看一会儿殷水南。
“要是班里抓到你，你就说你去医务室了。”
霍云晖郑重地叮嘱说。医务室在校运会期间搬迁到了这里，殷水南回校去医务室复检一下简直太正常了对吧。
“学生会纪检抓到你，你就把服务证拿出来给他们看。”
这话也确实，终点线离这棚子仅仅只有五十米。目的大概是为了急救运动员吧，霍云晖想不懂校领导的想法。
“你想得真周到。”
殷水南让霍云晖安心地去，他带了作业下来不用担心他无聊。
“你快滚吧。”
楚槐冷笑，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侄子是个这么贴心的人。
霍云晖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但还总惶惶不安地往医务室那棚子望，好像如果殷水南不在他视线里就会又受伤似的。心神不定，只有肌肉在凭本能做热身运动。
教练看霍云晖状态不对便问他怎么了，霍云晖闭口不言，只是摇头收回目光。
教练被他气得拿夹板往霍云晖背上敲，“好好说，到底怎么了，这两天加练可没有累着你哈，别给我装忧郁。”
霍云晖便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我在烦什么。”
他扇般的睫毛扑腾两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忽灭，一张帅脸难得地因苦恼皱起，虽然帅气不减吧，就是有点让人想扁他。
教练深吸一口气：“那你去跑两圈吧，消耗下精力就没空烦恼了。”
霍云晖说好，就真的去了。跑的外圈，路过医务室棚子时还悠悠地招了招手。
教练很稀奇啊，他跟楚槐舅甥关系不好教练是知道的，便趁着开赛前的准备时间溜去慰问楚槐，刚到医务室棚子下就见着个腿搭在轮椅踏板上的殷水南。
“……！”教练震惊地把楚槐拉到一边问怎么还没比赛就有人伤了腿，走方阵没这么高危吧。
楚槐就简单解释说：“这是你学生带来的啦啦队，腿没好呢就把人拉下来，非得要他看你学生比赛。”
教练一噎，“什么你学生我学生，我能教他又不是我厉害，是他考上河窗二中了而已，别扯这个。这小啦啦队这么乖，还在写作业，有前途，得叫他给霍云晖补一下习。”
“还补习？人家现在不该在教室里自习吗？”
楚槐胳膊肘往外拧。
“那先加油也来得及嘛。喂，小啦啦队长，你待会见着霍云晖跑过来就喊加油啊！大点声！”
教练也拍楚槐的背，给殷水南留下个夹板垫着写字就去工作了。
等数学卷写到大题第二问，男子一千米比赛也开始了。首先上场的是高一，观众席上属于高一的半边便沸腾起来，约五分钟后，另一边也激动起来。
殷水南被打扰得完全写不下去，干脆也撑着胳膊看赛事。他不认识这些参赛者，心里偷偷用衣服颜色给他们当代号，还假装自己是解说，暗自为红篮球衣选手超过前面蓝T恤选手欢呼。
轮到霍云晖上场，高三楼也迎来大课间，成群的人往操场边上挤，负责维护秩序的学生会纪检们兢兢业业才把他们都拦在安全线以外。
医务室这棚子也挤了不少围观的人，围成堵不结实的墙遮住殷水南视线。他便拄拐站起来，强行站到人群的最外边，又被楚槐拉到棚子支架旁。
“最多不许超出棚子啊！知道吗？！”
楚槐假装怒目，对着嘻嘻哈哈的学生们喊。
“还有那轮椅不是给你们当椅子的！别弄坏了！”
殷水南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点头，然后身子贴着支架，头努力往外伸去看弯曲跑道远处的起跑线：参赛者们稀稀拉拉地压着线，各自皆目光紧盯着前方，等待发令号。
他轻而易举地见着了霍云晖，格外出挑的身高和冷峻的表情让别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离他远了点，即使被安排在较外圈的位置也十分显眼。
起跑后霍云晖很轻易就提速甩开了一大群参赛者，紧紧跟着最前边的专业长跑特长生。
但也仅仅是跟着，专精爆发性游泳项目的他在第三圈加速圈明显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跟前边的长跑特长生们拉开了差距，且这差距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殷水南看着心里着急，尽管理智上他清楚学校长跑特长生也是算得上学校拿得出手的成绩之一，都已经接近甚至认证成为了二级运动员，霍云晖在陆地上跟他们毫无对抗之力。
但是，他就是不想看到霍云晖落后在别人身后啊！
哪怕霍云晖本人在此项目上并无旺盛的好胜心，体育课加练也是为了陪班上的另外几位长跑项目参赛者，甚至提前打预防针说他可能拿不回奖牌，顶多跟在特长生后边拿个第四名……但是！
“霍云晖！！！加油！！！”
殷水南真的是竭尽全力才能让声音从身后人群的呼喊声中突出，传到霍云晖耳朵里。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能喊这么大声！
喊完就哑掉了，脸红得跟刚摘下来的苹果似的。
霍云晖则一愣，脚步没停但扭头往生源看了眼，不意外地发现殷水南盯着个大红脸盯着他，见他回头还张嘴作加油的口型。
他回头，目光放在最后一百米上，前面长跑特长生们已经跟他拉开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并都卯足了劲准备最后冲刺。
发令枪再次响起，不过这声被幻想中的池水冲淡，霍云晖从容不迫地换气提速，想象自己正在最熟悉的碧蓝泳池里向前游。
跑道上的白线上浮幻化成泳道线，对手离他的距离在一次次迈步中不断缩小。
霍云晖感到自己的腿在抗议，没有水的助力，只有地磁的阻力。肺部也没好到哪儿去，往常悠长的呼吸今天全都密切地一起赶着趟来。但他丝毫不因身体的抗议而慢步，相反还想更加提速。
这一次也要赢吗？他跨出最内圈，直道的终点近在眼前。
是的。
他额头上青筋□□，肌肉紧绷，屏住呼吸。
霍云晖触摸到了池壁——在最后一刻，超过了第三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