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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元灯会解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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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的朱雀大街此刻化作光的河流,顾轻澈拢着轻瑶的云纹织锦斗篷,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辟开一方天地。
十五岁的少女发间银丝缠就的明珠璎珞叮咚作响,像只雀儿般在挂着琉璃走马灯的摊铺前流连。
"哥哥快看!"轻瑶突然拽住兄长玄色箭袖,杏眼映着城南角楼下的光瀑。
三层檀木灯架上悬着十二盏莲花灯,薄如蝉翼的绡纱上金丝游走成水波纹,每片花瓣尖都缀着米粒大的夜明珠。最顶上那盏通体雪白,灯芯燃着南海龙脑香,青烟袅袅间竟似活水在绡纱里流动。
掌柜抚着山羊须笑道:"这是江南绣娘用苏绣鲛绡制的,公子若能解了这盏灯的谜面..."
话音未落,轻瑶已踮脚扯顾轻澈的玉带,绯色裙裾旋开朵朵海棠:"要那个!阿瑶要那个会吐云雾的!"
竹骨灯谜在烛火下泛着淡黄,墨迹遒劲如剑:「春雨断桥人独行——打一字」。
顾轻澈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珏,忽听得远处瓦舍传来《兰陵王》的鼓点。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颤,他望着谜面"独行"二字,想起《山海经》中"青要之山,实惟帝之密都,禹父所化"的句子。
"可是'擎'字?"少年清越嗓音破开四周私语。
掌柜手中茶盏一晃,碧螺春在青瓷碗沿溅出星点:"公子怎知?"
"春为木,雨落桥断即'扌',人独行添'手'成'擎'。"
轻瑶已拍着手去够莲花灯,鬓边累丝金蝶翅翼上的珍珠簌簌颤动。
顾轻澈伸手托住灯座,见妹妹鼻尖沾着方才买的糖人碎屑,笑着用帕子轻拭:"慢些,当心火星燎了你的新裙子。"
满街灯火忽然暗了三分,原来是皇城方向升起九朵金菊烟火。轻瑶提着莲灯钻进舞狮队里,银红披帛掠过卖傀儡戏的担子。
顾轻澈不紧不慢跟着,看那抹娇俏身影停在说书摊前,莲灯映得她眉眼如画,倒比灯上雕的洛神更鲜活。
残雪压着茶楼飞檐,兰沫唯倚在二楼雕花阑干前,指尖绕着青瓷茶盏口氤氲的白雾。
长街尽头立着她亲手设计的灯轮,三层楼高的紫檀木骨架上蒙着冰蚕丝,月光落在素纱上,照得棋盘纹路如同银河流淌。
"公主,方才礼部张侍郎家公子又投错一子。"
侍女捧着银盘过来添茶,盘里盛着二十余枚墨玉棋子,"算上晨间太学博士,统共二十六人了。"
兰沫唯望着灯轮下攒动的人群,唇角牵起若有似无的笑。
冰蚕丝上银线绣着星斗,黑子是用西域黑曜石打磨成棋子模样,错落嵌在"天元"与"三三"之位。那些棋子沿着灯轮盘绕而上,在最高处缀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位公子且慢!"底下突然传来争执声。
青衫书生抓着墨玉棋子的手悬在半空,对面锦衣男子挥着折扇:"此处若落'四之六',白子只需'六之八'飞压,三手之内必成困龙之势!"
茶盏在兰沫唯掌心转了个圈。
她记得这两个声音——前日朝露殿诗会上,青衫的是江南解元,锦衣的是镇北侯世子。此刻两人争执的棋路,正落在她复刻的"七星聚会"古残局上。
侍女递来鎏金暖炉,兰沫唯却伸手推开。她今日穿的是月白蹙金云纹袄,领口银狐毛随着夜风轻颤,发间白玉步摇垂下的珠串在棋盘反光里明明灭灭。
三个月前在藏经阁翻到《烂柯谱》时,她便决意要将这千年残局化作灯谜。
"你们看那黑子排布!"底下忽然有人惊呼。兰沫唯俯身望去,见太常寺少卿指着灯轮高处:"北斗柄指'角宿',分明暗合'千里独行'的变局!"
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兰沫唯想起那夜在星象台上推演,将"七星聚会"与"千里独行"两局嵌套,每落一子需算十步。
此刻灯轮下的骚动愈发激烈,七八个文人围着棋盘指指点点,像群扑棱棱的灰雀。
"让老夫试试。"苍老声音破开喧闹。兰沫唯指尖微顿,见御史台王老大人颤巍巍挤到灯前。
老人捏着棋子沉吟半刻,忽然往"十七之四"的星位按去。黑曜石触到冰蚕丝的刹那,灯芯忽然爆出青焰,惊得老人踉跄后退。
茶楼珠帘轻响,侍女捧着新的墨玉棋子进来:"公主,王大人方才那手'仙人指路'......"
"差了三寸。"兰沫唯执起银签拨亮烛台,火苗映得她眉眼如画,"他若改落'十六之五',此刻满城就该见着北斗生辉了。"
她转头望向窗外,灯轮依然沉寂在夜色里,棋盘上的星斗倒比人间更亮些。
更鼓声从朱雀门传来,长街上忽然飘起细雪。兰沫唯拢了拢银狐氅衣,看那些墨玉棋子在雪光里泛着幽蓝。
三个月前凿刻这些棋子时,她特意让匠人在底部刻了凹痕——唯有落在特定方位,机关里的水银才会顺着凹槽流到灯芯。
茶盏见底时,楼下又传来骚动。兰沫唯见礼部尚书之子带着两个棋童挤到灯前,羊角灯将他们投在纱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年轻人执子时手指都在发抖,棋子碰触纱面的瞬间,整座灯轮忽然"咔嗒"轻响。
侍女急步上前:"公主,莫不是......"
"嘘——"兰沫唯竖起玉指,看着那枚黑子顺着纱面滑落,跌进青玉盆发出清脆声响。
棋盘上的星斗依旧黯淡,远处传来小贩叫卖桂花圆子的吆喝,混着雪落灯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兄妹二人的注意。
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灯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灯笼足有两米高,三人合抱之粗,上面精心绘制着一盘复杂的棋局,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宛如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旁边放着一个装满黑子的盆子,每个黑子都有鸡蛋大小,显得异常沉重。
原来,这是兰沫唯为了招贤纳士所设下的棋局挑战。规则极为苛刻:
只需拿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上的任意位置,若放置正确,灯笼便会自动亮起;反之,则无任何反应。
至今为止,无人能解此局,使得这盏巨灯成为了上元夜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顾轻瑶好奇心起,拉着顾辰逸就要过去凑热闹。顾辰逸虽不善棋艺,但见妹妹如此兴奋,便也陪她一同前往。
他们挤入人群,只见几位看上去颇有才学的书生正眉头紧锁,对着棋盘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顾轻瑶见状,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她也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然而,当她真正面对这盘棋局时,才发现其中的深奥远超想象。她无奈地望向哥哥,眼神中带着一丝求助。
顾辰逸凝视着棋盘,心中暗自思量。虽然他对围棋并不精通,但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
经过一番仔细研究,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棋盘的一角。他低声对顾轻瑶说:“你试试那里。”
顾轻瑶闻言,脸上露出疑惑又兴奋的表情,她绕着灯笼走了一圈,口中默念着什么,最后数了几个格子,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黑子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就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那盏巨大的灯笼突然光芒大放,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一片。
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掌声,连那些原本一脸不屑的书生也纷纷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顾轻瑶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双手紧握成拳,挥舞着喊道:“我对了!我对了!”
她的笑容灿烂如花,那份小女儿的情态尽显无遗,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动。
此刻,坐在茶楼上的兰沫唯透过窗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眼神露出的是一抹淡然,只是低头笑了笑。
婢女好奇的问:“姑娘为何笑?”
“我笑这个姑娘运气好,又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指导,毕竟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她根本就不会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