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云山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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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牧临淮站在了云山居的雕花铁门前。
七点五十分的光景，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蟹壳青。他仰头望着这座掩映在竹林间的三层别墅，忽然想起六百年前江南的那座道观——也是这样依山而建，也是这样在暮色里亮起一盏暖黄的灯。
门廊的感应灯倏然亮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牧临淮眯了眯眼，看清灯罩上刻着的细密符文。是"辨妖灯"，玄门最常见的法器，能照出邪祟真身。
此刻灯光温软，像融化了的琥珀。
"倒是客气。"他轻嗤一声，抬手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系着碎花围裙的妇人，眼角堆着细密的皱纹。"您找谁？"
"牧临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和谢先生约好的。"
妇人"啊"了一声，连忙侧身让开："谢先生吩咐过的，您请进。"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沉香气。牧临淮的目光掠过玄关处的青瓷瓶，扫过墙上那幅《溪山清远图》，最后落在茶几上那盘鲜果上——三枚苹果呈品字形摆放，底下压着一张黄符。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诉说：这是谢淮的地盘。
书房在二楼尽头。妇人引他到门口就离开了，牧临淮在门前站定，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他忽然想起那年隆冬，他浑身是血地倒在道观门前，听见的也是这样的声音——谢淮在翻阅典籍，寻找救他的法子。
指节叩在实木门上的声响格外清脆。
"进来。"
推开门时，牧临淮先看见的是落地窗前那道修长的背影。谢淮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手里端着杯红酒，玻璃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轮廓。窗外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子。
"坐。"谢淮没有转身，"喝茶还是酒？"
"白水就好。"牧临淮选了离谢淮最远的单人沙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真皮的纹理。
谢淮终于转过身来。他换了身居家服，黑色丝质衬衫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红色的旧疤。牧临淮的视线在那处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先看看这个。"谢淮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档案袋里是《青云劫》的完整剧本。牧临淮随手翻到男二的戏份，发现每一页的空白处都写满了批注。那些字迹瘦劲清峻，和六百年前批注在符咒典籍上的一模一样。
"谢总对每个演员都这么...细致？"牧临淮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谢淮忽然走近，俯身撑住沙发扶手。这个姿势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牧临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红酒的气息。
"只对你。"谢淮的指尖点在一段台词上——那是男二对女主说的"我找了你三百年"，"试镜时，你改成了'魂飞魄散'。"
书房角落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声源——一个老式檀木柜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隐约透出幽蓝的光。
谢淮脸色微变，正要起身，牧临淮已经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六百年前，就是这只手结印将他从万鬼窟中拉出来的。
柜门完全打开时，牧临淮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盏青铜魂灯，灯芯已灭，灯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大部分符文都被利器刮花了，唯独中央那个"牧"字完好如初。
"解释一下？"牧临淮松开手，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凉，"我的魂灯怎么会在你这？"
按照玄门规矩，控制邪祟的魂灯在原主死后就该销毁。
"古董市场淘的。"谢淮平静地合上柜门，"觉得适合做道具。"
牧临淮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胸口处，一模一样的符文在灯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微光。"这道'固魂印'，是你魂飞魄散前留下的最后一笔。"
谢淮沉默片刻，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盒子里躺着一块残缺的玉牌，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
"物归原主。"他说。
那是牧临淮当年的鬼将令。
"你没失忆。"牧临淮盯着玉牌上的裂痕，"为什么装不认识？"
"你呢？"谢淮反问，"为什么装普通人来试镜？"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以为你不想认。"
"我怕连累你。"
深夜的露台上，牧临淮倚着栏杆点烟。这是他转世后养成的习惯，尼古丁能稍稍安抚躁动的阴气。
谢淮端着两杯蜂蜜水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少抽点。"
"死不了。"牧临淮嗤笑，却还是掐灭了烟，"当年你是怎么...回来的？"
"不是回来。"谢淮望着远处的灯火，"是根本没完全消失。献祭时我分了一缕魂魄在灯里，花了三百年才重塑形体。"
"为什么不找我？"
"找过。"谢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第七十二年，在江南见过你。你在超度瘟疫亡魂，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牧临淮想起来了。那是他魂裂最严重的时候，每次沉睡都会丢失部分记忆。
"后来发现，不相认对你的魂裂有益。"谢淮转头看他，"所以决定等，等你痊愈，或者...找到破解永生的方法。"
"《青云劫》是你安排的？"
"嗯。取景地都在灵脉节点，演完十二场戏，你最后那道魂裂就能愈合。"谢淮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没想到你自己撞上来了。"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牧临淮忽然笑了："知道为什么进娱乐圈吗？听说红了就有更多人记得...而信仰之力，是找转世之人最好的媒介。"
谢淮的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一颤。
"六百年前你问我想不想永远这样活着。"牧临淮举杯碰了碰他的，"现在回答你——想，但必须是有你在的永远。"
两只玻璃杯相撞的脆响中，书房里的魂灯突然亮起一簇幽蓝的火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云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