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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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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铎跑到梁醒面前站定时,看到了她红着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狮头,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但他没问一句。
他脱下外套递给梁醒,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用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说:“披上。”
接着他拿过梁醒手中的狮头和雨伞,和梁醒一样,伞不往自己头顶上举,而是护住狮头,防止狮头被雨水打湿。
看到这一幕,梁醒连忙别过脸,他不想让陈铎看到她脸上的泪,她没有想到陈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陈铎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她怎么能不对这个男人心怀感激呢,往事涌上心头,那些年少时过往的点点滴滴,和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梦醒后的孤独与空虚……
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于这阵伴随着雨滴的哭声,陈铎没有很意外,这个姑娘在他面前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格,他盯着梁醒的侧脸看了一会,默默地偏过了头。
她哭起来的模样丝毫没变,喜欢抽鼻子。
雨还在下,梁醒的头上披着外套,狮头上有伞在遮着,只有陈铎暴露在雨幕里,浑身湿透了。
梁醒哭泣的时间很短,一分钟都不到,她知道陈铎在淋着,匆匆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对陈铎说:“走吧。”
“别哭了,”陈铎这时对她说:“再难的事情也会有办法的。”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雨好像在这一瞬间停了,梁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把伞打好,狮头淋坏就算了,反正也没人要,一个破狮头而已。”
她这是气话,是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在打击她,狮头在她们这种人心里,是饭碗,是身家性命。
陈铎抬头看了看天:“没事,雨快停了。”
到了车里,陈铎没急着发动车子,刘备狮在后排座椅上放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梁醒从手套箱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也不看他:“你快擦擦吧。”
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落,面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再乐观的心态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缓一缓。
陈铎把梁醒送回孙壮林家,自己带着狮头开车去了飞狮堂,把刘备狮和其余四个狮头挂在一起。
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胳膊肘拄着膝盖,以一个很随意的姿势坐着,手机拨过去一个号码。
“喂?”陈铎带着一点笑音,显然和电话那头的人很熟:“蒋总,说说,狮头你哪点不满意?”
“哟,”蒋玄在那头跟他劲劲的:“陈总啊,有空找我喝酒。”
陈铎听他岔开话题很不爽:“啧!问你正事呢?你有什么需求提出来。”
陈铎摸兜掏烟盒和打火机:“你不是一直让我给你介绍手艺高的扎作师傅吗?现在找到了。”
蒋玄在那头说了一句什么。
陈铎猛然瞪大了眼睛,摸兜的手顿住了。
蒋玄还在兀自说着:“我宝贝侄子之前有个关公狮,结果不小心摔坏了,后来订做了几个他都不满意,我的需求是要一个让我侄子能看顺眼的狮头,但这有个前提,必须是关公狮。”
陈铎好半天没说话,他搓了搓脸,急切地说道:“她没给你说吗,她有现成的关公狮!”
“没有啊,”蒋玄在那头说。
陈铎立马挂断了电话,飞奔到正厅,看着挂在墙上的大红色关公狮,他心跳得停不下来。
如果梁醒是因为答应把狮头送给了他才不愿意买给蒋玄,那这姑娘真是傻到家了,都饿得要喝西北风了,还在乎跟他的这点信用干嘛呢。
他取下狮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到孙壮林家的宾馆时看见在梁醒在一楼吃早饭,他的脸还是冷着,声音中透着不快:“一会把这个狮头再拿给人家看看。”
梁醒捏着筷子,半天才反应过来:“它是你的啊。”
“它现在不是我的!”看得出来陈铎急了,一急说话就凶。
陈铎长这么大,别人评价他的长相,说他帅,说他酷之后总会跟一句“那脸跟人欠他几百万似的”。
确实,陈铎平时很少笑,因为这几年确实也没什么事值得让他做出那个表情,他那张脸也不是温柔的长相,眼一瞪,估计能把小孩吓哭。
一旁的孙壮林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偷偷地溜走了,这俩人之间的事,他不好插话。
陈铎态度不太友好,梁醒也跟着硬了起来:“不是因为你陈铎,我梁醒答应任何人的事都会做到,哪怕之前说的是送给大壮哥,我今天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陈铎闭了闭眼睛,他不是真的生气,他是为梁醒感到不值,他缓了缓,换了一种平静地语气:“我预定一个你的关公狮行吗?”
“什么?”梁醒诧异地望着他。
“你是想感谢我才答应把这个狮头留给我,所以我也很感谢你,我俩扯平了,”陈铎把关公狮递到梁醒面前:“只有把狮头卖掉,你才能把眼前的坎迈过去,别傻不拉几地讲什么仁义道德,最起码别跟我讲,自己最重要。”
这一番话,彻彻底底把梁醒安抚了下来,她双手接过狮头,突然笑了一下,接着就跟陈铎讨价还价起来:“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陈铎在椅子上坐下来问,天气很热,他随手拿起桌子上印着广告的扇子扇起来。
梁醒把狮头放到一旁,和他面对面坐,还卖关子:“那你先答应我。”
陈铎想笑,但忍住了,梁醒一身的臭毛病还是没变,话都没说呢,张嘴就让人家先答应。
“你先说,”陈铎说。
“你先答应,”梁醒跟着说。
陈铎低头沉吟了片刻,最终说:“行。”
他之所以说出这个字,是因为他猜梁醒根本说不出让他为难的话。
能有多大的屁事。
“哈哈,”梁醒得逞地笑了笑:“那你可不许食言哦。”
梁醒端起稀饭碗喝了一口,喝完像喝了酒似的“啊”了一声。
噗呲,陈铎没忍住笑了:“说说吧。”
“我帮你接了一个活,”梁醒手指点着桌子,脸上是从容的笑。
陈铎皱了皱眉头:“什么活?”
他突然感觉自己答应早了,事情好像有点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管什么活,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梁醒笑眯眯地:“下午陪我走一趟,我去送狮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陈铎眯起眼睛盯着梁醒看,那表情是在思考,在琢磨,梁醒一边喝稀饭一遍哼着小曲,看得出来这会她心情好到爆。
她就是这个一个人,洒脱随性,如果发生了一件让她伤心难过的事,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让她开心快乐的事,那么她很快就会将不开心的事情忘掉。
“蒋玄是不是给你讲了他下个月商场开业,让我过去的事。”陈铎冷着脸问。
“嗯呐,”梁醒看见他的臭脸,反而笑得更开了,故意气他:“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哦。”
陈铎把扇子朝桌子上一丢,别开脸,行,他认栽了。
陈铎是下午四点多带着梁醒一起去蒋玄家的,他每天都很忙,有时吃饭的时间都靠挤,他接了很多私活,只要能挣钱,他啥都干。
早上他和梁醒分开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电影剧组,见到了杜修,等排练了一轮后,俩人趁着休息时间边抽烟边聊。
“哎?”杜修忧心忡忡地问他:“你那朋友还好吧?”
陈铎眼睛看着地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事可不能赖我啊,”杜修嗓门高起来,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他,他凑近陈铎,低声说:“我他妈就一管道具的,我倒是想用她的狮头,但谁把我的话当话呢?”
陈铎都明白:“我知道哥,这事和你没关系。”
“你哥我可是个有良心的,”杜修又压低声音:“我也觉得对不起那姑娘,那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还那么大腕。”
陈铎已经不想听他说这事了,听得他心烦:“行了,这事过去了。”
说着,他掐了烟,朝训练场的梅花桩走去。
接下来几天陈铎还得到剧组来,虽然这个剧组办事挺恶心的,但合同都跟人签了,要是毁约他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赔的。
陈铎和蒋玄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平时有事就聊微信,俩人是大学同学,陈铎朋友不多,蒋玄这个富二代算一个。
还是在二楼那个房间,俩人一见面,陈铎不来虚了,开门见山,把手里的关公狮拿给他看,梁醒站在陈铎身后,她比陈铎矮了半个头,有些懵懵的,怎么感觉陈铎像是替她出头的那个。
梁醒正在胡思乱想,陈铎突然回过头看她,对视上的那瞬间,她一惊,后退了一小步,脸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想红。
陈铎指了下沙发,原来是想让她坐下。
梁醒转过身,吐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没有关公狮吗?”蒋玄看着梁醒笑着问。
梁醒在沙发上坐下了,耸了耸肩:“现在有喽。”
陈铎也坐下来,他谁都没挨着,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狮头蒋玄大致看了一下,他不是专业的,对这方面的了解欠缺,只知道没什么大问题:“行,开个价吧。”
梁醒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陈铎,陈铎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跟蒋玄谈价钱。
梁醒和很多人谈过生意,蒋玄是第一个那么爽快的,有的客户对手艺要求极高,有的客户特别喜欢讲价,有的喜欢挑三拣四,蒋玄答应地那么快,让她有些不敢相信,怕对方是在开玩笑。
“你……”梁醒注意到他刚刚没怎么仔细看狮头内部的结构,有些半信半疑:“不再看看吗?”
“陈铎介绍的,我还挑啥啊?”蒋玄看了陈铎一眼,笑着说。
梁醒的狮头一开始是做给剧组的,既不是在工厂里批量生产,也不是随便做出来图赚快钱,杜修曾对她提过一点要求,就是要能达到收藏的价值。
她的狮头质量方面没得说,肯定是有保证的,从第一步的扎,到最后一步的装,传统手工制作,有一千三百多道工序,花费时间长。
梁醒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两千。”
听到这个数,陈铎愣了,蒋玄也愣了。
好半天没人吭声。
说实话,就这个狮头,只卖两千,只有脑子不正常的才愿意做这个,是真的挣不够吃啊。
梁醒看到陈铎投过来的不解的目光,她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我敢买两千,就有人敢卖一千五,甚至一千,只有了解这种文化的人才愿意出高价去买一个有意义的狮头。”
她摇头,声音中充满无奈:“但是现在,这种人真的很少。”
陈铎低下了头,这话也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同行之间竞争,压低价格,以及面对这个日益从大众视野中消失的传统文化,很多人的态度都是漠视,老一辈留下来的东西,不是当今社会的主流,更没人愿意去传承,像梁醒这样保持纯粹热爱的人,少之又少。
蒋玄又将狮头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番,接着说:“把上午的刘备狮一起拿来吧,我要了,家里老爷子快过寿了,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呢。”
梁醒一喜,下意识看向陈铎。
陈铎抱着胳膊坐在那里,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