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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朱颜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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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深,梨树落了一地雪。
“小姐快下来吧,老爷看到了又该骂您了。”
苏挽星懒洋洋地躺在树上,半眯着眼小憩,丝毫不理会丫鬟的劝阻。
她的裙摆自然落下,腿前后晃着,腕间的手环松松垮垮地卡在白皙的皮肤上,吹弹可破。
照理是极美的,可惜她的脸上有块不小的黑斑。
“小姐的蝴蝶鸢。”
苏挽星循声转头,绯色晚霞中,布衣青年捧着纸鸢。他搭在竹骨的手指节分明,捧着的纸鸢未沾半点尘灰。他狭长的桃花眼在薄暮中似春山含黛,乌发高束,手指却在纸鸢下,在苏挽星回头的刹那,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苏挽星挑眉:“你不怕我?”
“小姐说笑了,”青年微微一笑,“小姐花容月貌,何出此言?”余晖照在他的脸上,晚风吹过他的发丝,苏挽星怦然心动。
后来她总想,如果那年不曾推开心门,是否可以永远封存那个黄昏?
青年名叫陆子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苏家上下本不看好这对婚姻,但禁不住苏挽星的软磨硬泡,无奈同意了。苏家并无男丁,陆子谦入赘苏家。
婚后陆子谦对她很好,人人称赞他们佳偶天成,只是苏挽星有时觉得她的丈夫在一些小事上有些奇怪。比如他总是揣摩自己的字画,比如他在对待下人时有些不近人情。
她没有细想,直到——
“不好了,小姐溺毙在荷花池了!”
丫鬟急急忙忙通风报信,陆子谦抱着她的遗体,悲痛欲绝。
一同被发现的还有苏挽星的书信,的确像她的字迹,大概意为身为笼中雀,宁做糟糠妻。
很快,府里一个消失的仆役被抓了回来。
“大人饶命啊,我们是两情相悦。”
那仆人抬头,正好对上陆子谦的目光,迅速低下头,怯生生地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他们约好殉情,可自己最后关头不敢赴死,临时变卦逃出苏家,却被抓了回来。
“奴才对不起苏小姐,对不起苏家啊!”豆大的泪珠不停砸下,滴滴带悔。
苏挽星茫然地观察着苏府的一切,她花了很久调查自己的死因,或者说,她只是不愿相信。
她的魂魄在苏府停留了很久,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一点点把苏家的财产据为己有。愤怒,不甘,仇恨逐渐吞噬了她,她的怨气越积越重,化身厉鬼,在一个漆黑的晚上,索他的命。
最后一刻,她怔愣住了,爱恨纠缠不清,残存的道德和仇恨交织,掐着他脖子的手不由得松了些许。
陆子谦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逃出苏府。次日便请诸多道士做法,把她困在苏府,一困便是几百年。冬去春来,云卷云舒,她却囿于方寸之间。
花开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我的故事讲完了,读后感呢?”苏挽星感兴趣地问到。
程小鹿心情复杂,的确出乎意料,他思索一阵,想到了什么,握拳义愤填膺:“你等着,我擅长WPS,马上就做爆料PPT,让他在三界身败名裂!”
沈砚倒是利索,一把把陆子谦的生魂薅到此地。
陆子谦本在酒吧泡妞,魂魄却骤然离体,他狼狈地跌坐在地。
“还记得我吗?夫、君?”苏挽星一字一句。
陆子谦既惊恐又茫然,沈砚袖子一抬一落,一颗还魂丹飞向陆子谦喉咙,他猛得一噎,恢复记忆。
涔涔冷汗不停从额头冒出,陆子谦显然是想起来了,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挽星啊……你还好吗?”
程小鹿忍不住插嘴:“好个屁卧槽!”
陆子谦扑通跪下,双手合十哭道:“姑奶奶我错了,饶了我吧。”
苏挽星冷笑:“轮回几世,你祸害的姑娘还不少啊?”
“救命啊……好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苏挽星不再和他废话,森森白骨的手挖向他的心脏,陆子谦双眼一闭,心里满是绝望,自觉命不久矣。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惊喜自己还活着。原来是沈砚拦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虽然怨气深重却从未伤人,不要因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苏挽星怒火中烧,怒极反笑:“大人说的好轻巧。”
“抱歉,手下办事不力。”沈砚顿了一下,“让他下地府吧,十八层每层深度体验,永不入轮回。”
陆子谦本以为他是救星,没想到他如此心狠,喃喃自语:“不,杀了我,快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征得苏挽星同意后,沈砚一只手拎小鸡似的把陆子谦扔到地下,会有鬼好好招待他的。
苏挽星:“我心愿已了,既然如此也不便留你。二位请回吧。”
程小鹿一顿:“那你呢?”
苏挽星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她茫然地看了一圈,喃喃道:“那我呢?”
沈砚:“入轮回吧,你会有好归处的。”
苏挽星一阵思索后默许了。漂泊几世,她已经很累了,既然大仇已报,也许游子当归。
黑白无常闻讯而来,先是相互对视一眼,偷偷打量沈砚和程小鹿,谢必安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沈砚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谢必安立马正色,按规矩办事,恭恭敬敬地请苏小姐上路。临走时,她最后再看了苏府一眼,仿佛包含了千山万水。“走吧。”
下一世,当个无忧无虑的小猫小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