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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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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幸,这两天过节,你是不是特别忙啊?
删除。
小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删除。
小幸,你已经三天没回我消息了。
删除。
宫伯怀自觉他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神经有时还挺大条的,但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东西,当这种东西突然发生变化或消失的时候,人就开始产生了不适应。
所以他现在的患得患失完全是因为魏幸之前的积极回应给他造成的一种思维定势以及惯性,现在当这种回应突然一下子没了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的多想。
“伯怀,出来看烟花啦,”老妈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哦,来了,”宫伯怀还是看着手机,最后又重新输入:“小幸,新年快乐。”
发送。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陈词带着买好的手机和午餐来了。
“看看,严格按你要求买的,二手,价格没超过一千,”陈词把手机放到了他肚子上,又走到床尾把床摇了上来,最后在床上放了个小桌子,把午餐放了上去。
“谢谢,”魏幸说。
手机没用盒子装,就连充电器也是配的,不过看着还行,九成新,魏幸把电话卡换上了。
“魏幸,你要是钱上有困难,手机的钱就别转给我了,我家里边平时都给我生活费的,你看我这几天手头困难是因为我最近遇的这点破事,我现在手头又宽裕了,所以,这钱,就算了,当我感谢你那几晚收留我。”
“一码是一码,”魏幸登录了微信,上去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陈词的联系方式,将手机钱转了过去,“收了,别跟我打肿脸充胖子啊,我有工作有收入,不至于花你个学生的钱。”
陈词坐着没动,半天才说,“我那天……去饭店给你请假,听他们说,你因为我挨了章史甫他老婆一巴掌。”
魏幸盯着宫伯怀的消息栏,三条消息,最后一条能直接看到内容,【小幸,新年快乐】
他的微信好友不多,这种假期更是不可能会收到任何的节日祝福语,即便是春节,他也没收到过这样的祝福。
他认识的人中,会给他发节日祝福的人,没有。
阿成春节的时候会直接跟他打电话聊几句。
突然看到这样的字眼出现在手机上,魏幸有几秒的恍惚,拿着手机的手有细微的颤抖,他甚至没勇气打开宫伯怀的聊天框,将其他两条消息看完。
对于陈词的话,他反应了能有一分钟,才给出回应,“嗯?谁他妈嘴这么大跟你说这个。”
“对不起,魏幸,我的事让你受牵连了,”陈词说。
现在说起这事,魏幸倒没半点气了,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跟女性这二十年来的第一次肌肤接触竟然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产生的,第一次就这么的难忘且沉重,他无奈的笑了一声,“说实话,不怕你笑话,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女人有亲密接触。”
“……”
陈词盯着他愣了几秒,才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陈词笑了一会,收敛了一下,“不是吧,以你的外貌条件,怎么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个女生喜欢你吧?”
“喜欢我的吧……也不是没有,就是吧……”魏幸说的有点慢,他回忆了一下,确实有,但不多,也有那么一两个跟他有过表示,偶尔来这儿吃饭的开朗女大学生会试图撩他,逗他一乐呵,但综于各种自身理由,就导致了他到现在与异性唯一的接触就是那一巴掌。
当时都没来得及感受疼,就是懵,还有点烧。
“没遇上你喜欢的那个?”陈词说。
“……也算吧,”魏幸说,“我没这心思,见了女生,一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加上我自己条件也确实不好,怕耽误了她们。”
陈词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哦”了一声,“那你有过喜欢的女生吗?就没想过跟她们谈恋爱?”
“没有,”魏幸这回答的很干脆。
“从小到大,一次也没?”陈词有些惊讶。
“没有,”魏幸接话很快。
这点他非常肯定。
陈词买的午餐是饺子和粥,胃里吃的稍微撑点,一呼吸肋骨的疼痛就会加剧,所以他把粥全喝完了,饺子只吃了一半。
陈词收拾了小桌子,坐在床边刷手机,刷会手机,看他一眼,刷会手机,看他两眼。
“你想说什么?”在他第四次看过来的时候,魏幸忍不住的问。
“你,要不要上厕所?”陈词说,“趁我在,我可以帮你,我走了,你要是想上,可就不方便了。”
说到上厕所,魏幸是真想上厕所了,这也是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的一件事,他的腰到现在都是麻的,感知很迟钝,手轻放上去,甚至感觉不到,肋骨更是呼吸的快一点就疼,他昏睡的那两天,是阿成和陈词轮流看着的,阿成有班,晚上比白天更忙,还要请假抽空来照顾他,这点让他心里非常难受。
自从知道陈词的性取向后,他对陈词的看法多少发生了些变化,做有些事的时候,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了。
他得知道,怎么样的相处,能让他们两人都舒服。
他暂时下不了床,他得有一个人帮助他去做一些他需要下地做的事,但这个人不能是阿成,也不能是陈词。
对于不能是陈词的原因,以上也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陈词没理由这么照顾他,他始终没法像看待阿成一样去看待陈词,陈词说到底是个大城市里没吃过什么苦的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跟他们不一样。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请他们帮忙找个护工。
他手机上有两个月的工资,他生活开销没花多少,给陈词转了手机钱之后,还剩下一些,请个短期护工还是可以的,他不打算按照医院的规定时间住下去,只要下的了地,双腿能站稳,他就出院。
应该有一周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我……”魏幸感受了一下尿意,看能不能坚持到阿成来的时候再释放,但不说还好,一说,顿时觉得尿就跟听见了似的,涌了出来,他有些为难,“我其实还能再忍忍。”
“小的还是?”
“小的,”魏幸能感受到尿已经听到了召唤。
陈词把尿袋给了他,站在床边看着他,“你自己能行吗?胳膊伸的到吗?”
“伸的到,”魏幸立马说。
“行吧,你自己要是实在不行,就跟我说,”陈词说。
“好,谢谢,”魏幸有点尴尬。
陈词也没站在旁边看着他尿,走到门口等着,魏幸挺感动的,他拿着尿袋弓了弓身体,两边肋骨顿时疼的他一口气吸不上来,胳膊都疼酸了,手指差点没捏住尿袋。
他憋着一口气,完成了排水。
尿袋从陈词手里拿走的时候,魏幸面上有掩不住的尴尬,“谢谢。”
“不客气,”陈词说。
“我昏迷的时候,都是谁帮我弄这些的?”魏幸问。
“你从观察室里推出来,到普通病房其实就睡了一天一夜,之前你那个朋友帮了你一次,然后就是今天了,”陈词说。
“哦,谢谢啊。”
“没事,真的,”陈词说,“你把你屋里钥匙给我,我回去帮你取身换的衣服过来,赶上晴天了,还可以推你到外面去晒晒太阳。”
“我暂时哪儿都去不成,要衣服干什么,就这一件先穿着吧,还好的。”
“出院的时候呢?”陈词问。
“那再说吧。”魏幸说。
“你来这时穿的那一身,我拿店里帮你洗了吧,”陈词说,“挺脏的,不带点技术应该洗不干净。”
“洗不干净就扔了吧,”魏幸说,“反正都是些很旧的衣服了,扔了正好给我个理由买新的。”
“好吧,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你去取衣服就跟我说一声啊,我跑一趟没什么不方便的。”
“好。”
陈词说完又坐床头边刷手机了。
魏幸坐了一会说,“你去饭店帮我请假的时候,都顺利吗?”
“嗯,”陈词应了一声,“挺顺利的。”
“张经理没为难你?”魏幸说,“不可能吧。”
“真没,”陈词说,“我都不是那儿的员工了,他为难我有什么用。”
“哦,”魏幸应了一声,“那你是……怎么说的?”
陈词抬起了头,“我说你出车祸了,命悬一线,这个理由行吗?”
“……啊,行,那你有没有跟他说我在哪家医院?”魏幸说。
“没有,”陈词说。
“干得漂亮,”魏幸放在床上的手跟他竖了个拇指。
说陈词干的漂亮主要是因为陈词没跟别人说他住在哪家医院,至于他是由于出车祸才住的院其实算不上漂亮,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因为受伤才请的假,但也只能这样,才能避开张经理的口水攻击。
其实,更隐秘一点来说,他不想让宫伯怀知道。
他不知道,宫伯怀这几天,会不会去饭店吃饭,而现在,对于宫伯怀的消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其实,这些天的住院,就像敷到脑皮层上的冰渣一样,让他冷却了下来。
他也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他与宫伯怀的关系。
有更多的时间,去审视这段非师生,又非友谊,甚至不知道该放个什么词才最合适的关系。
宫伯怀在他心里,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之所以不轻易给这段关系扣上一顶帽子,也是因为,他不想草率的对这段关系下定义。
师生关系,宫伯怀不喜欢,其实他也不喜欢,但一方面又觉得,他们之间能有的,也只能是这点关系,朋友关系,是在往自己脸上贴光,商业合作伙伴关系,太高大上,何况他们现在没什么合作了,而且这个关系听着太过于冷冰冰,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所以,现在,宫伯怀对他来说,在心里,完全是独占一个大格的,而且,这个格子,未命名。
当然,这不是他需要重点考虑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段未命名的关系,还要继续存在下去吗?
经历了这次的事,让他更加坚定了一点,那就是,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
下午医生给他换药的时候,魏幸跟他打听了一下护工的事,好在医生正好有认识的护工,给了他联系方式。
他拿了联系方式后就联系了,护工下午的时候就过来了,是个五十岁以上的大妈,经常在这家医院干,专门给医生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让医生帮她介绍活。
尽管护工是大妈,但照顾他的时候,他心理却舒服很多,比阿成和陈词照顾他时,心安理得且踏实多了。
很多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人躺着,大妈不会时刻守在他身边,只在他需要的时候跑一两趟,晚饭时候,大妈问他想吃什么,魏幸在想答案的时候,突然就知道了他该怎么做了。
宫伯怀的消息,魏幸一下午翻开看了很多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咀嚼着三条消息。
想到与其让宫伯怀担心,去饭店找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他出车祸请假的事,不如自己抢先一步,于是他跟宫伯怀回了消息。
消息发过去没几分钟,宫伯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小幸,家里还好吧?怎么一回去连着几天跟失踪了似的?”
听筒里流出宫伯怀有些沙哑低沉又拖着惯有的慵懒声音的时候,魏幸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说出话来,他像是困在了宫伯怀的声音里。
迷路了。
一颗心脏因为重新听到了如此令人身心愉悦的声音而砰砰升速,他自己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拿着手机的手更用力了些,耳朵贴听筒更近了些,魏幸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就像生病了的四肢一样,一时之间变得软弱无力。
果然疾病让人心理上病上加病。
“小幸,怎么不说话?这次回去,是一个人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你那边好像离这里也没多远哈,我看一下啊,两百多公里,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去你家那边接你也跑不了多少路,我很久也没有开车去过五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了,要不要我去你那边找你,你带我看看你的家乡?”宫伯怀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但每句话都按着他的节奏,不紧不慢。
魏幸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宫伯怀。
他眼睛看着窗外,最近几天都晴着,但晚上的月光还是不怎么亮,月亮弯弯的,从升起到落下,都不经过他的窗户。
有车开进来,大灯将病房照的通亮。
魏幸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觉得喉咙有些堵。
宫伯怀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好像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说话,都没给你说话的机会,我现在打算安静两分钟,听你说,可能是几天没跟你联系了,现在突然联系到你,有些开心。”
魏幸咬着嘴唇,嘴角朝上弯了弯,鼻头连着山根,一阵苦酸。
他以为烟花最能勾起他的倾诉欲,却不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