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祭河神（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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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季15岁那年，干过一件他认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逃掉一节并没有老师管的晚自习，偷溜出学校在大街上乱逛。
他把这事说给大学室友听，寝室里的老四先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而后又故作惊讶的捂住嘴：
——我的天哪！这事儿太大！你15岁就逃自习了啊！
莫季翻了个白眼给他，难得不成熟的抢过桌上未开封的啤酒，品尝青春逝去的矫情和苦涩。
秋日的黄昏是火烧云的颜色，一片又一片橙红层叠，撒下余晖。
15岁的莫季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蓝白色校服，晚自习还有些时间，周围看不清的同学叽叽喳喳分享着什么，偶尔能听见几个班委收发作业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男生兴奋的逃课的计划。
莫季收拾好了书包，凤眼正对着白色天花板发呆，隔壁同桌被班上的刺头说动了，也跃跃欲试想要干大事。
“诶。”
也许是窗外夕阳正好，莫季突然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灿烂。
“带我一个呗。”
他干净利索的提起书包，朝呆愣住的几人眨眨眼：
“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秋日的夕阳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夜晚被霓虹染上新的色彩。
“......哈。”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独自坐在游戏厅的台阶上，路过的行人偶尔投来冷漠的视线，也许腹诽过又马上抛之脑后。
莫季将书包放在身后，视线放空，尽情让自己沉浸在霓虹斑斓的世界里。
有的时候，遵循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真的很无聊。
但是打破了，更无聊。
“哟。”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来者穿着一身黑色衬衫长裤，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
莫季抬头，于是对上那双如夜色深邃的墨眼，记忆也似乎跟着回来了。
他瞪大了眼——
“小河！”
*
小河是莫季3岁生日突然遇到的隔壁小哥哥。
每当莫季发生一些类似突然摔倒，突然眼黑，突然腿软这些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突发事件，小河就会突然出现。
像这次一样。
大概多少年没见了？5年？10年？20年？还是多久来着？
身上的校服被风吹动，莫季这才像是被提醒到，最多也就5年。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来者就像是等比放大了一样，留着半长的黑发，眉长入鬓，身姿英挺。
男子柔和了眉眼，轻声用小时候的称呼叫他：“小墨迹。”
“好久...不见。”
“小...墨迹？”莫季口中呢喃，“对了，你一直都这么叫我。”
他像是被解放了天性一样，张扬肆意的笑着，“你又这样叫我，明明我们很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嗯，也只有我会这样叫你。”小河轻笑一声，像以前一样朝他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季疑惑道：“什么地方？”很快他又笑起来，“哈哈，我不多问，跟你走就好了，对吧？”
莫季得意的扬起眉头，尚且青涩的少年意气遮都遮不住，“我知道的！因为你每次都这么说！”
于是对方也失笑，神色温和：“嗯。”
小河带莫季去了郊外的一座庙。
虽说临近郊外，在这里依然能听到城市的喧闹，但是并不吵，空中飘过人们高声论谈声，嬉笑怒骂，市井烟火，却令人安心。
莫季跟小河拉着手，他并没有觉得不自在，进这座庙之前还好奇地抬头看了看，隐隐约约看见‘战神’两个字。
‘战神’？‘战神庙’吗？他胡思乱想着。
两人进入庙内，小河屏退了恭敬上前的庙祝，拉着他站在供着瓜果和香炉的神像前。
披着盔甲的女将军被精细描上色彩，她身上一套绯红盔甲，左手拿着一把红缨枪，右手握了一条长长的红绫，红绫环绕在她身边，另有额前两角，通身坚毅气派，得意又神气。
“这是...战神？”莫季敬佩的拜了两拜，“好帅气的姐姐！...就是这脸，看着好眼熟啊。”
小河含笑看着他，抬手，红绫微微闪过红光，化作一条红绸落在莫季手上，又迅速缩成一根更加眼熟的红绳。
“啊！这是你给我戴过的！”莫季惊讶的大叫一声，指着红绳用亮晶晶的眼神看他，“但是每次都消失不见了。”
“原来这个红绳是这里的啊。”他抚掌拍手，恍然大悟。
“...其实，和以前的不一样。”小河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温柔的给他戴上。
“嗯？”“不，没什么。”
“还请您，替我庇佑他。”
母亲。
莫季正好奇的盯着已然消失红绳的手腕，眼前的人却突然道：“小墨迹，我要走了。”
他只来得及抬头看向他，那人朝他靠近，气息略过额头碎发，柔软触感一碰——
“......见。”
莫季的身体突然下坠，他抬手想要抓住那人衣袖，发丝从他探出的指节划过。
“你————”
着急伸出的手被熟悉布满细纹的手掌握住，映入莫季眼帘的是父母焦急的神色，他慢慢眨了眨眼，头顶白昼灯，散光里有细细灰尘，耳边窗外依稀人声。
原来，是梦。
莫季有点迷茫，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河神庙那里，他坐起身来问到：“...爸...妈？我这是，我怎么在家？”
莫母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莫父拍拍他的肩膀，“你在祭...祖的时候晕倒了，小海他们帮我们一起送你回来的。”
“哥。”在房间里的莫如海给他打了个招呼，莫季四处辨认了一下，族老也来了一位，把拐杖放在一边坐着，凳子一旁还站着几个穿着一样红色制服样式的人，见他看过来也点头打了招呼。
好多人啊。
莫季抽出手掌，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他捏了捏鼻翼，眼睛传来酸涩的钝感，大脑内部似乎也在一阵一阵跳动，“我...算了，谢谢大家来看我，祭祖是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
莫母朝他勉强笑笑，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你要不要再睡会儿？要不，再请一天假？”莫季下意识皱起了眉，“不用了，我今天休息好明天就回去。”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有一瞬间停滞，年纪较轻的莫如海期期艾艾想说些什么，族老看不下去，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莫季，你晕倒了就好好休息，别勉强自己。”
莫季还是拒绝了，“三叔公，确实是公司有点忙，我请3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莫父莫母对视了一眼，踌躇解释：“小季...这祭祖也还没结束，你、你再请一天？”
莫季神色淡淡，打开了手机界面，“最重要的点香仪式不是结束了吗？接下来的事，应该不至于所有人到场吧。”
莫父莫母有些着急补充道：“不是、这，我们就是想你了......”
莫季朝他们晃动手机，摇头，“手机可以视频，爸，妈，我们之前也经常打视频的。”他扫了一眼有话想说但是满脸纠结的莫如海和三叔公，又瞥了一眼一直安静站着的制服人员们，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在职场沉浮6年，他怎么看不出来父母想要他留下的奇怪态度，还有亲戚们的有话想说？只是快说到重点就模糊不清，对面不说明白，他自然也不会搭理。
策划第一小组的联系群界面，其他的小组成员已经开始谈论他回去后的策划方向了，莫季点了点屏幕，打开备忘录，示意自己要开始忙工作，“没事的话，请大家出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
他本来不想这样的，可脑袋里总是闪回的模糊记忆让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们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率先走了出去，莫如海扶着三叔公紧随其后，莫父把窗户缝隙再打开了一些，招呼着欲言又止的莫母出去了。
“啪——”门被小心翼翼关上了。
莫季松了一口气，闪着白屏的手机随着他的动作跌落在床上，他随意半倚在枕头上，下意识抚摸着手腕。
“......”
没有戴眼镜，可眼前依然一片光怪陆离，细小的泡沫和水珠相互碰撞，光华流转，银光灿灿。
窗外传来沙沙细语声，似笑似嘻，莫季的灵魂和身体好像被短暂分开了，脑海里的闪回越来越快，他笨拙的眨眨眼，灵魂上升浮起，仿佛能看到自己在大口的呼气。
可是身体里的他只能看见越来越刺目的白光，隐隐的撕扯分裂让他的视角也快被分成了两个，侵蚀和消散似乎就在一瞬。
好亮啊，这光。
一阵水雾突然出现，黑色的身影遮住了白昼灯刺眼的光，如丝绸顺滑的发丝亲昵的缠上-床上人的指尖，手腕。
祂欺身而上。
莫季闭上了眼。
柔软带有水汽的触感细细密密的落下，饱含感情，细细品尝，辗转反侧，呼吸交互之间，睫毛轻绽，鼻尖留香。
没有过多的欲望，珍惜，怜惜，爱惜，该如何诉说这份感情，只能忍住。
呼吸渐渐平缓，魂魄归身，于是将昏睡过去的人平放在床上，又摩挲他微红指尖。
这份渴求还太早，而目的已经达到。
那双手将他多余的碎发放回耳后，又停下来捧起他的脸，目光似吻，指尖蹭上湿润嫣红。
“很快就没事了，我保证。”
目光一转，绣上金线龙纹的红娶服被仔细放在单人沙发上。
门外的脚步声从左右踱步变成了转圈，莫如海握着手，转圈走不时看几眼房门，莫母的手被丈夫牢牢握住，神色焦虑。
门缝突然出现一阵水雾，红色制服人员们在记录本上记录了什么，点头道：“可以进去了。”
莫母立马拉着莫父往里走，打开房门，淡淡水雾清理了空气里的灰尘，而莫季正熟睡着，身上盖着被子。
单人沙发上，五尺见方的大红绸缎替代了原先红娶服的位置。
其中一个红色制服人员上前用仪器在莫季身上扫描了几下，“魂魄稳定住了，但只是暂时的。”
三叔公和莫如海看向了莫父莫母。
“......好，我们知道了。”
莫母亲手捧起那方红盖头，莫父亲自拿过红嫁衣。
莫如海看了眼手机，18点了。
吉时将至。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祭河神（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