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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他们又开始哄笑成一团。

      叶小京把压得酸麻的手臂动了动,她向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悄悄调整了趴在桌上的睡姿,把脸面向墙。

      她只是趁着课间浅浅睡一会儿,不过没能如意,因为嬉笑的声音离她太近,她想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即使话题的中心是她,但他们已经看见了她醒过来,于是声音又大了些。

      “叶小京,听说你的金鱼还会给人带来好运啊?”

      “对啊,你的金鱼多大啊?”

      叶小京听出发问的是两个和秦暄关系很要好的男生,她知道他们是在调侃她,因为秦暄就是用这种相似的口吻说了下一句。

      “你们还不知道吧?会游动的金鱼藏在她的耳朵里呀。”

      藏在耳朵里。

      叶小京终于直起身,但仍旧没说话。

      不知是谁又带头笑了一声,这让叶小京有种无所遁形的可耻感,这种感觉像一团火般灼伤她,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头顶。

      课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教室里除了以秦暄为中心的交谈声,其他同学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叶小京想小声央求秦暄回来座位上,但她刚想开口,班里蓦地都静下来,好似老师提前到了门口。

      叶小京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从门上进来的是宋应俞。

      早春的空气还抖落着一股料峭的寒意,男生的下巴微微藏在衣领里,脸色有些苍白,尽管身高腿长,但他走得并不快。

      叶小京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同睫毛都有几秒钟忘了眨,等男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才惊慌地反应过来。

      预备铃在合适的时间响起,秦暄一边往座位走,一边高声说了一句,“上课了,都别说话了。”

      秦暄是三班的班长,也是纪律委员,她的话一出,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簌簌的翻动书本的声音。那节课是英语课,叶小京努力听了二十分钟,发觉是徒劳,只好在卷子的空白地方胡乱涂鸦起来。

      但她听不进老师的讲课,心思也不在随手的涂鸦上。秦暄很久之前说过,她叶小京只有两个缺点,一个是爱幻想,一个是成绩太烂。

      当时她听到的回应是什么?她只是装作不在意地说,好像也是噢。

      很长时间她都没有怀疑秦暄说这句话的真实性,直到十七岁的生日那天,她才后知后觉给自己重新定义。她有两个缺点,一个是成绩太烂,一个是长相平平。

      爱幻想不是缺点。她和秦暄从小学一直同班,本以为高中会分开,但她还是以不可思议的低分进了这个班级,继续和秦暄挨着。她们是同桌,也是朋友。

      自上了高中以来,叶小京已经很久不再有这种奇怪的念头。秦暄听完之后,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不以为意。

      “你爱幻想的毛病没得治了吗?”

      叶小京没想到她真的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她感到巨大的难过,这种“背叛”是压断她对秦暄好感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应俞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呢?她好像看到他经过时看了她一眼。叶小京的心跳得很厉害,那之后的两节课都是。

      秦暄说错了,她告诉她的,明明是金鱼藏在左耳里。

      是会给人带来好运的金鱼。

      宋应俞不用上体育课,也被赦免做午操。只因为他身体不好,那天他进来时全班鸦雀无声,是因为他请假三天才来上课。没人知道他生的病是什么。

      过后的一周,叶小京都没有同秦暄和解。但在秦暄看来,这只是叶小京单方面的怄气,和她没关系。她还照常忙着管理班级,忙着专注听课做题,忙到——没有和叶小京“和解”的时间。

      事件的转机发生在周末过后的第一天。彼时叶小京已经能把脑海中的金鱼画得有模有样,秦暄突然边写数学卷子边偷偷笑起来。

      “叶小京,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笑吗?”

      叶小京有些莫名,看向她,用眼神无声询问。

      没想到一向张扬的秦暄这次反而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叶小京展开,上面写着:

      我想我要恋爱了,你猜猜是谁?

      叶小京摇摇头,秦暄依旧兴致勃勃,又撕下一张纸条,唰唰写了三个字。

      宋应俞。

      叶小京看到这三个字,就像潮汐涨落,猛然涨上心头的是一股酸涩的情绪。她终于忍不住在上课期间就转过头去看他,他就坐在第四排左后方,不是很远。

      他正在低头写题,从这个角度看,竖起的笔杆遮住了一点他的眼睛。黑白相间的校服上衣勾勒出他的肩膀,清瘦而直挺。

      “我想让你帮忙。”

      “你帮我认真写封情书,到时候请你和奶茶。”

      手写的情书已经变成了一种象征,内容不重要,这份心意看到才最关键。叶小京想了想,最后只是小声问:“那件事,你不准备向我道歉吗?”

      秦暄把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小幅度地摇了摇,“抱歉抱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和他们说了。”

      她每次的道歉都很敷衍,这次当然也不出所料。

      “所以你要答应噢,我去买一个漂亮的信封。”

      总是有很多女同学对宋应俞抱有好感,他也收到过一些情书,只是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秦暄个性外向,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件事对她来说,都要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有的人享受肆意争夺奖牌的过程,因为他们至少有资格站在跑道上,有的人则不然,只能当一个旁观的喝彩者。叶小京坐在无人的教室里,拿出信笺纸开始写,废了好几张纸,都认为写得不好,只好先暂停。宋应俞的座位空落落的,桌上干净整洁,每逢这种时候,她才敢盯着那个位置发会儿呆。

      回过神来时,她捂住一只眼,伸手比了比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几厘米。她却觉得遥不可及。

      她轻轻呼了口气。

      叶小京模仿秦暄的口吻,在结尾处写:“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考B大吧。”秦暄匆匆扫了一眼,把它折叠放进了一个精美信封里。午操结束后,信封被夹进了宋应俞的数学卷子里。

      叶小京后来才了解到,原来秦暄在上周二放学后准备回家,却发现单车上的链条松了,不能再骑了,正当气恼时,在车棚里遇到了宋应俞,是他帮忙修好了单车。尽管宋应俞说不用谢,秦暄还是从某种层面上开始关注他,又碰巧知道了他们回家时走同一条路,于是非常热情地邀请宋应俞一同回家。

      宋应俞拒绝了。

      秦暄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对这个寡言冷漠的学霸好奇起来。宋应俞是个转学生,身上几乎没有缺点,他个子很高,剃着很短的黑发,肤色很白,有时眉间会拢起一点勿近的冷淡气息。

      统共连一天时间都没过完,秦暄就心里笃定宋应俞是个很优秀的男生,她和他在一起会很般配。

      “你觉得他会答应我吗?”秦暄有些紧张地问。

      叶小京原本想说不知道,但开口却是:“会吧。”

      宋应俞在上课中途发现了那封信,他拆开看到署名,又把信笺纸放回信封,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等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人时,他走过去,把那封信又放进了秦暄的课桌里。

      叶小京用一点点余光瞥见宋应俞的动作,笔下猛地一顿,纸上的金鱼多了一个向上延伸的角,她拿出橡皮慢慢擦掉,再抬头时,宋应俞已经离开了教室。

      她坐在第一排,如果想看到宋应俞,只能在课间把身体转过去,在听后桌讲题时向后面看一眼,通常一天下来她可以看十几次。虽然过程短暂,她也能注意到很多细节。

      比如上次请假之前,他的脸色就很差,喝水的频率有些高。

      比如他有些畏寒,但嫌弃衣袖太厚不方便书写,总是上课就脱下,下课后会穿一会儿。

      比如……

      叶小京不再往下想了,不管他生了什么病,她只希望他能赶快好起来。她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左耳朵里有一只小鱼正在摆尾游弋,小小的一尾。

      她听人说,生病的人梦到金鱼,代表病痛会消失。如果她能帮他养一尾就好了。

      秦暄在宋应俞身上碰了第二次钉子。

      她懊丧地“啊”了一声,“被退回来了,会不会是你写的内容不好啊?”

      叶小京没理她,还剩十几天就要月考了,她虽然深知自己的水平,但还是不免要焦虑,就算学得太差,也不能考倒数第一啊。所以她要加紧冲刺一下,实在不会的话早点求救。

      “肯定是情书的问题咯。”秦暄喃喃自语,还是不甘放弃。一旁的叶小京眉头紧锁,正在奋力解一道几何题,所以没听到秦暄的小声嘟囔。

      叶小京以为秦暄放弃了,但没想到还没过两天,秦暄从办公室回来后,有些兴奋地低声对叶小京宣布好消息。

      “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和老班说,想让宋应俞换一下座位,离我近点儿,老班同意了。”

      叶小京一愣,“他本人同意吗?”

      “他刚好也在办公室,他亲口说可以。”

      “他和谁换呢?”

      “喏,就坐在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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