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叶小京一天下来,整个肩膀都酸痛不已。
她不得不保持着肩平背直的姿势,就算因为老师讲得太无聊,而不小心睡过去,也会在某一个快进入梦乡的时刻,猛然被刺激得清醒过来。
宋应俞坐在她身后啊。
“这下好了,以后不愁教不会你了,有宋应俞坐在你后面,争取月考更上一层楼。”叶小京帮忙搬书时,后桌说道。
“也许吧……”她说得极不肯定,语气犹疑。
有秦暄占着宋应俞的时间,叶小京别说是问问题,就算转身也霎时间困难起来。他们讨论一些叶小京听不懂的问题,但她总是竖起耳朵,他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通常多是秦暄在说他听,有时只发出几声“嗯”的单音。
初春已经开始万物生长,但最近几天津城还是迎来了一次倒春寒。叶小京坐在门旁边,时刻得把门关上,以防宋应俞受冷。
有一次她保持着直肩的姿势睡懵了,醒来后发现又有同学不随手关门,她赶忙站起来关上,转头就对后桌说了句:“抱歉啊。”
宋应俞直起眼看她,神色淡淡,秦暄也忍不住笑了。
“叶小京你睡傻啦,道什么歉啊?”
她尴尬至极,那一个“傻”字仿佛牢牢地贴住她的额头,她的脸一瞬间烧起来,忙狼狈地转过身。
明明离得更近了,叶小京却感觉更难受了。所谓的暗恋者不应该靠得他太近,只有保持距离,所有的酸甜苦辣才会深刻地体会到滋味。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以后站在他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模样,也许温柔可爱,也许知书达理,是除她以外的所有女孩的范围。
他是光而不耀的星,而她是海滩上的砂砾。
秦暄很懂得以退为进,那封情书似乎只是个意外,她用讨论问题的方式接近宋应俞,他不会回绝。叶小京看秦暄把宋应俞的草稿纸拿过来,皱着眉头一步步看上面的解题过程,就像是拿着战利品的胜利骑士,不经意间向她炫耀。
沾了秦暄的光,叶小京也有过几次问过宋应俞她不懂的题。他先认真看一遍题,把需要的公式列出来,然后找出关键的题眼,一步步地把过程写出来。
“会了吗?”
等解完之后,他总会在最后问这么一句。
“会了,谢谢。”
叶小京没有一次不道谢,声音那么小,似乎害怕别人听到。
月考结束的那天,津城进入了五月,窗外一片暖意融融的景色。
阳光肆意又温柔,叶小京确保把会做的题都写上了,尘埃落定,她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再过一个夏天就要分别了,她站在窗边,把目光放得长又远,又想起宋应俞,无端有点难受。
她安慰自己,以后总还有机会再见的啦,人生那么长,或许她会慢慢忘掉他。
“欸?好幸运呀,我和宋应俞的名字挨在一起了。”秦暄看着成绩单,凑过叶小京的旁边悄声说。
宋应俞的名字还是在高高的第一排。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挺有缘分的。”秦暄笑意粲然,眉毛扬起来。
叶小京抿嘴点了点头,她的名字吊在第二页,看起来比上次进步了一些,排名也上升了,她把打印出来的成绩单顺着座位向后传递,宋应俞捏住那薄薄的两页纸,扫了眼自己的成绩,并没有立即给了别人,反而向后翻到第二页,目光微微凝住,不知道在看什么。
秦暄觉得好奇:“你在看谁啊?”
“没什么。”他答。
那本书就放在桌上一角,白色封皮,上面只画着一只浅蓝色的铁锚。
叶小京趁宋应俞写题的空隙大胆地一瞥,随即在书脊上看到作家的名字。三岛由纪夫,一个日本作家,叶小京没想到宋应俞还会看小说,那天晚上回家后,她逐字逐句地看完有关三岛长长的简介生平,又生出一股冲动来,在网上买了一本书,不是同一本,但作者也是三岛。
叶小京观察到,看那本书是宋应俞唯一的娱乐消遣,他时常翻阅,总也看不够似的。不像她,新书回来后,连三章都没看完,就觉得艰涩难懂,不得不放弃把它看完的目标。
“你也喜欢三岛由纪夫?”宋应俞突然出声问。
“喜……喜欢。”
叶小京艰难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放回宋应俞的书上,却不小心被男生看到了桌上自己买的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书递过来,声若蚊蝇“你要看吗?”
宋应俞“嗯”了声,“谢谢。”
突然的谈话让叶小京猝不及防,她还是没敢直视男生的眼睛,但不能否认,他的眼睛很好看,薄薄的眼皮,是她形容不出的眼型,有些疏离,但只要定格在你身上,就会很认真,认真到时间都能被无限拉长。
叶小京害怕这种认真,因为她不能确保自己的秘密不会被探究出来。
借书的事就像一个小插曲,叶小京磕磕巴巴地保证过,他想看多久都可以。那两本书后来就一齐摆放,大多时候新书在上。
在普通的同学看来,宋应俞似乎没有变化,依旧眉目疏朗,是个有点儿冷峻的少年,但叶小京却不这样认为,高一下学期他转进三班时,总时不时要请假,隔几天再出现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尽管外表看起来是百米高的大厦,但叶小京总觉得他摇摇欲坠,连坐在教室里都是勉强。
现在明显好了些,尤其是春暖花开的气候,脸上有了血色,药也几乎不吃了,似乎真的在慢慢变好,在他面前就是一派光明的前途。
叶小京暗自高兴,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是养金鱼的第64天。
恍惚间,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里,秦暄的学习因为有了宋应俞的解惑帮忙,也突破了瓶颈期,稳定在了班级前五,但这种近乎明目张胆地“霸占”宋应俞,也相应地惹起了一些闲言碎语,高傲如秦暄,自然不会在意。
秦暄低哼一声,“如果真像她们说得那样就好了。”
叶小京听进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么宋应俞呢?他听到那些闲话也不在意吗?
金鱼咕噜咕噜地吐着透明的泡泡。
叶小京问的都是简单的问题,她总是拜托秦暄教她。可秦暄时不时就要开会或者忙别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秦暄就会匆匆丢下一句“应俞,给她讲讲吧,我没时间”就出了门。
宋应俞并不会不理她,那些题都不会耗费几分钟时间。久而久之,叶小京已经能从原来的手心冒汗到镇定平静了。
就当叶小京以为这样的恬淡时光会继续下去时,一件事的发生让她的心又悬起来。
“这下好了,谁愿意追就追去吧。”
秦暄十分失落,在自习课上不断地拨弄着藏在书本下的手机,一张照片点开又退出,反复数次,那天的自习一直有人在低声说话,一股焦躁的气氛围绕在三班。秦暄也管不了,只顾自己心伤。
叶小京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很久,心里的钝痛一点点堆积,最后连动一动身体都能牵扯到疼意。
照片里的主角是宋应俞,虽然脸色浮肿苍白,但还能依稀辨出是他的模样。是校园墙里流出的照片,有人恶意发的生病时的宋应俞。
下面的评论纷纷,有的说他好可怜,也有人幸灾乐祸,说什么原来高冷的学霸以前是这副模样,总之,那一个晚自习,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秦暄也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心中的幻想破灭了,颓了好一会儿,才悄声说:“我还是专心学习吧,美好的爱情还在远方呐。”
“照片已经删除了,他们抹黑人太有一套了,真的是。”秦暄转头安慰宋应俞。
宋应俞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眼里没有波澜,还在低头写算式,就当没听到秦暄的安慰,没说什么。
叶小京的心就像揉皱了的纸,怎么铺展都恢复不了原先的样子,她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只金鱼,好似耳朵里的它不再游动。
她坐在座位上很久,金鱼旁边泅湿了一滴水痕。
其实叶小京是有优点的,至少秦暄知道,她的字写得好看,右手会写工整秀气的正楷,左手也锻炼过写字。为了不被认出自己的字迹,她选择用左手写。
“你是最厉害的人,流言蜚语很快就会过去,但你依然会大踏步地向前,成为明亮的星,最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啊。”
那天晚上,叶小京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写废了三十二张纸条。第二天夹进了宋应俞的数学书里。
校园墙里的照片删掉了,但那个臃肿不堪的、没有头发的怪异少年还是给其他人留下了印象。叶小京只知道,凭着一张照片,甚至有调皮的男同学当面调侃宋应俞,秦暄单方面宣布不再暗恋他。
那个学期在闷热的夏日里画上休止符,高二结束了。
宋应俞依旧在高居第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