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完结 ...
-
温凉想伸手拍他的脑袋安抚他，但是看着他防备的眼神，颇有些尴尬地手收了回去。
他说，“我和你们一样，也重生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一次弥补的机会，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还活着，我还有救他们的机会。我便又重新跑到了孤儿院，把二十几岁的那个我给杀了，然后取代他，救你们。”
那天，他给沈玉做完手术后走上了医院的天台。几次循环，他耗尽心力，却又无力回天，结局仍是一样。
他在楼顶吹了很久的冷风后，心灰意冷地将双脚迈了出去。在身体即将坠落到地面时他突然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时空里，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没死，他还有一次赎罪的机会，他跑回孤儿院，不由分说就将那个二十几岁的自己杀掉了，然后挖了坑，准备埋起来。
陆云臻仔细看了看他，眼角有一些细纹了，确实是他认得的那个四十几岁的温凉。
他松了一口气，这个年纪的温凉深爱着沈清明，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的。
他说，“我们要离开这里。”
温凉看着树林外蜿蜒不尽的山路，道，“你们今天就是跑到山脚下，也会被抓回来。山脚下就有一个派出所，那里的所长和这里的院长认识，你们躲不过那里的监控。”
陆云臻有些灰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温凉取下自己染了血的眼镜，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拭了几下，在这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他戴上眼镜，目露寒光。
他说，“明天是圣诞节，石岐山他们会来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庆祝圣诞，到时候我会在他们饭菜里投毒，把孩子们都送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了孤儿院。这样，所有的孩子都能救出来，以后你们不会因他们的死而一直生活在痛苦中了。”
温凉的阴狠毒辣也超出陆云臻的意料，但是对坏人仁慈就是对孩子们残忍，他同意他这个计划。
“我和沈清明需要做什么？”
“你们今天乖乖地回去睡觉，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陆云臻点点头。
他走出树林，将温凉的所有计划都告知了沈清明。沈清明便跟着他回去了孤儿院里。
*
躺在孤儿院床上，沈清明彻夜难眠。他想起温凉的事，想起儿时与他相识，年少时与他相恨，青年时又与他相交的事。
温凉心里的执念好像比自己还深，才会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循环，一次又一次见证他们的悲剧。他像是在时光长河里绝望的旅人，身体不死不衰，灵魂却始终无法得到救赎，无法靠岸。
沈清明作为自己已经原谅他了，他若真将这些孩子都救出去，相信他们也会原谅他的。
*
圣诞节这天晚上，圣心孤儿院着起了一场罕见的大火。
火光将夜空照成白昼，一百多个孩子在两辆大巴车上，将小脸贴在玻璃上，惊恐地看着这场火。
他们只知道那些大人在用餐的途中突然一个个睡着了，温凉医生和詹姆斯记者让他们排好队，安静地走出孤儿院，走上门口停着的两辆大巴车，说放他们自由。
大巴车缓缓地行驶在山路上。
孩子们都很安静，用一双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窗外一路往后退而去的群山。
安静了很久后，终于有孩子问开车的温凉，“老师们都被烧死了吗？”
温凉想了想，道，“他们已经从后门走了。”
那个小男孩似乎才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沈清明仍有些心悸，虽然车子越来越远，但他仍觉得火光在追逐着他们。陆云臻握紧他的手，说，“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自由了。”
“嗯。”
车子开到山脚后，燃烧着的孤儿院像是群山中的一根火柴，没有那么可怕与骇人了。
沈清明心头如释重负，却还是空荡荡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
山脚派出所值班的警员们喝了之前温凉送的咖啡，都睡着了，所以大巴车完美躲过了他们的监视。
车子开出呼蓝山后，来到了偏远郊区的一处废弃厂房。
温凉和詹姆斯让孩子都下车，进去厂房里。他们准备把孩子们暂时安顿在这里，詹姆斯已经联系了国内另外一家孤儿院的负责人，他们明日会过来接收这些孩子。
沈清明和陆云臻担心温凉和詹姆斯的安危。
“要是警察调查火灾，查到你们头上怎么办？”
“詹姆斯先生没有参与任何犯罪活动，他只是负责开车送你们下山而已。至于我……”温凉笑了笑，一脸释然，“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也好过在悔恨中终其一生。”
沈清明第一次主动伸手拥抱了温凉，“温凉，我代表我自己已经原谅你了。”
温凉眼睛一热，泪流满面，他蹲下身紧紧拥抱住小小的沈清明，道，“我这一生只希望你能幸福，余生，你一定要幸福啊，小玉。”
小小的陆云臻看着他们这副肉麻兮兮，难分难舍的样子，一边红着眼眶，一边醋意大发，他把温凉拽开，说，“姓温的，你抱够了没有啊，适可而止吧！”
温凉哭着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陆总，你确实还是小时候可爱多了。”
温凉让詹姆斯留在这里照看这些孩子，他独自开车去市里的警察局投案了。
*
沈清明和陆云臻重新换回了“沈玉”和“陆灼”的名字，去了一家新的孤儿院，这家孤儿院很好，没有人虐待凌辱他们，他们在这里平静地度过了五年的光阴。
一个秋天的午后，一个熟悉的男人来到了孤儿院，他蹲在他们面前，说，“我已经办好了领养手续，以后就是你们的养父了，你们跟我一起生活吧。”
他老了许多，白发增添了许多，但是凝滞的时光终于在他身上又开始流淌了。
那个医生温凉，成为了他们的养父。
*
沈清明和陆云臻在温凉的养育下，快乐地成长了，他们一起念了小学，初中，高中，在国外上了大学。
毕业后的第一件事，他们便走进教堂举办了婚礼。
温凉已经很老了，老到需要坐轮椅了，他看着他们彼此交换戒指，彼此述说誓言，老泪纵横。
成家后，沈清明和陆云臻又从孤儿院收养两个孩子，一起创立了自己的事业。
他们过得很幸福，幸福得仿佛过去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冗长的噩梦。
一个周末，他们回去看望温凉，在家里喊了好几遍，都没听到温凉的回答。
他们走到阳台，发现白发苍苍的温凉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沈清明想把他身上的毯子拉上来一些，他的手却突然垂了下来，如苍老凋零的枯木，沈清明心头突然被尖锐地扎了一下，颤抖着手去探他的呼吸。
“温凉他……他已经过世了。”
沈清明垂下了头，巨大的悲哀灌满他的胸腔。和温凉相处那么多年，他们已经他当成自己的父亲。
陆云臻一言不发地握了握他的手，他过世不久，身体仍是温热的。
他的身上又掉落下来一封书信，陆云臻捡起书信，打开来和沈清明一起看。
“孩子们，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老天对我不薄，让我活得又长又臭，让我看到你们长大成人，幸福成家，我的债还完了，我终于轻松了，也该走了。祝你们幸福。”
温凉是吃安眠药自杀的，没有什么痛苦。
沈清明蹲下身，靠在他的膝盖上，“如果你下辈子还有投胎成人的机会，希望你能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这样贫穷就无法成为拿捏摆布你的软肋，你可以当一个正直善良又干净的医生，实现你年少时的抱负。”
起风了，很多落叶飞到阳台上，像是到处飞舞的枯叶蝶。
温凉人生里最后一个秋天，很美。
*
再后来，沈清明和陆云臻在财经报纸上看到五十岁的沈清明和陆云臻结婚的消息。
另一对他们也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已经白发苍苍了。两人从三十多岁一直纠缠到五十岁，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他们为他们感到高兴。
*
又一年，又一场初雪，沈清明和陆云臻没撑伞，走在雪里。
长街很长，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好像走着走着，就一起到了白头。
他们在雪中忘情地拥吻。
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携手与他们擦身而过，他们彼此感应，会心一笑。
随后他们背对着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世间万物都在雪中变得模糊，唯有彼此的脸，经岁月雕琢，却越来越清晰。
他们衣襟上落的雪花，像是胸口戴的花，抬头看天地辽阔，岁月风平，他们还有漫长的时光去共渡。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完结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