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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半个小时后,闻川就带着仪器赶到了第七区。

      厄霁在等待他的时间里,已经让谢砚去靳珩的公寓应付雄保会的人,此刻地下实验室里只有他和闻川。

      闻川将仪器接电,调好参数启动之后,剩下能做的只有等待,他这时候才有空问厄霁:“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确实说过最近不太安全,但你怎么会……”

      闻川没把话说全,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然显露出质问的意思,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厄霁自己也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回答反而是问道:“他让你销毁的机体原构扫描仪到底是什么?你们……或者说他,到底在做什么研究?”

      “你不知道?”

      闻川的惊愕太过明显,厄霁心下不知作何感想,靳珩只隐约提过自己懂,至于他在研究院具体是做什么的,厄霁确实不知道。

      他不知道,觉得大概和靳珩溢散的精神力有关,但是从来没有详细问过,因为他始终对靳珩抱着怀疑和猜测的态度,他怕直接询问会打草惊蛇,又或者他就是对他不够关心。

      厄霁无言以对。

      闻川原先对厄霁算不上熟悉,但是因为之前的合作,更因为某只雄虫的缘故,他曾在不经意间,悄悄打量过这位双S上将许多次。

      厄霁确实优秀,优秀到让大多数虫望尘莫及。他冷峻严肃,身上带着上过战场的军雌特有的果敢与清醒。但真正交谈起来,却又并非那种惜字如金、拒人千里的类型,闻川不止一次地自愧不如。

      虽然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为研究员有什么低虫一等,可若是输给厄霁,他心服口服。

      他从未见过厄霁这副模样,眉头紧皱,眼底写满了担忧与懊恼,像是第一次真正被打乱了心绪。

      闻川沉默片刻,思索良久,觉得靳珩并没有特意叮嘱过不能告诉厄霁,便理了理思绪,从头说起。

      “靳珩进研究院主要是为了解决他精神力溢散的问题,其实本不需要让他挂名,只要来做检查就行,但据提交病例的医生说,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一开始,院里只当是雄虫阁下的一时兴起,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情况很特殊,我们收集分析了有关他身体的各种数据,都没发现异常,对他的精神力溢散问题束手无策。”

      “靳珩顺势提出了新思路,站在专业的角度,我认为他应该早就有相关知识,只是在等着合适的时机提出来,这个新思路就是你刚刚问到的机体原构。”

      这时候厄霁忍不住打断问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他懂这些?”

      “算不上怀疑,只是好奇和惊叹,原来还有这样的雄虫阁下。”

      厄霁追问:“那你也从来没想过,他懂这些,可能会是威胁?”

      闻川怔了怔,他开始明白,此刻让厄霁痛苦不已的根源,并不仅仅是靳珩的失踪,更是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对靳珩有所怀疑。

      闻川这时候对厄霁并没有多少怨言,他诚恳地说道:“上将,职位不同,我们所看到的、和我们要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你不必为此自责。”

      “我看到的,是靳珩阁下一直饱受精神力溢散造成的头疼困扰,他只是想要治愈自己,至于其他的,他说自己失忆了,我觉得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闻川的意思厄霁听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刨根问底,有时候装糊涂也是很好的选择。

      厄霁现在只觉越发苦闷,不知道是因为别的虫能给予、而自己却给予不了的信任,还是因为他对靳珩的了解少之又少,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声音都是涩的:“他从没说过头疼是持续性问题,我也一直没有留意到……”

      “这不是上将你的问题,你和靳珩的精神力匹配度极高,虽然我无法说清楚原理,但似乎,他在你身边,症状就会减轻,甚至消失。如果他没有特意说,你没留意到也很正常。”

      厄霁闭了闭眼,更觉难堪,他自诩心思细腻,细枝末节都能很敏锐地捕捉到,却连枕边虫的身体状况都没发现。

      像是推卸责任,厄霁禁不住会埋怨,如果研究只是为了这个,靳珩为什么不能直说?

      但同时他又很清楚答案,因为他不是闻川,不会放着显而易见的疑点不闻不问,他会怀疑靳珩为什么会懂雄虫不该知道的知识,会怀疑他的失忆是装的,更进一步,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靳珩不是不想坦白,而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决定隐瞒,决定继续靠近自己。

      想到这里,厄霁的情绪有些失控,忍不住看了一眼寻找靳珩精神力波段信号的探测仪,发现仍旧没有任何反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死掉的虫,精神力海会同时湮灭。

      就在厄霁情绪濒临失控的边缘,闻川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机体原构,形象地说,是决定我们个体差异的最小结构单位。理论上,一旦身体出了问题,一定会在这个层面有所体现。”

      “靳珩通过对比自己与其他雄虫的机体原构图谱,确实找到了异常。在掌控精神力的那一段编码区域里,他的图谱明显缺失了一块。”

      “他因此委托我,尝试依据这个原理,制作出能帮助他补全缺失区段的药剂。”

      “理论上没有问题,但我没办法补全,雄虫的编码高度个体化,我只能暂时复制其他雄虫的那一段,让他借用,从而短暂控制精神力。”

      “但这种药剂的副作用极强,他之前使用过一支,已经出现了神经强度过载的症状,如果继续使用,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他手上现在还有一支。他说最近不太安全,这支药剂是留着保命用的。”

      闻川的这一段解释,让厄霁瞬间想到那天,在154号冷冻舱边,靳珩手上那只蓝色的药剂,原来那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后来靳珩突然能控制精神力,强行给他做了梳理。

      再结合靳珩在录音里的留言,他是在尝试给154号清除污染,而自己却认为他是在帮助星骸用雌虫做实验!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他之所以那么笃定,不过是早已先入为主,然而事实却是他错得离谱。

      厄霁无法想象在面对自己咄咄逼虫的质疑时,靳珩到底是怎样的孤立无援,又是怎样的失望和挫败,他不是没有试图解释,只是自己那个时候根本听不进去。

      他暂时没有办法思考其他,只是怔怔地开口询问,声音发哑:“短时间内使用第二支会怎么样。”

      闻川眉头紧皱,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任何实测数据做参考,有可能是我判断错误,也有可能……更糟。”

      砰——!

      一声巨响,是厄霁没控制住,一拳砸在实验台边缘的金属外框上。坚硬的合金被生生砸得凹陷下去,厄霁的拳骨却只是微红。

      闻川见他这样微微屏住了呼吸,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也绝对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他还在迟疑,厄霁已然重新收拾了情绪,再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如常:“靳珩让你销毁机体原构扫描仪,你能不能想到原因?”

      闻川慎重地摇了摇头:“因为通过雄虫无法解决问题,他来过一趟研究院,分析了你的机体原构,取走图谱之后,很快我就收到请求,他没有解释,这是个全新的领域,我没那么了解……所以想不出可能的理由。”

      “但是……我没有照做。”

      厄霁猛地看向他,他记得很清楚,在靳珩的终端信息里,面对那句“务必,一定”,闻川是答应了的。

      闻川问心无愧:“这也许是唯一能解决他精神力溢散问题的方法,我不想草率放弃,在深入研究,弄明白缘由之后,销毁不销毁,我会做出我自己的判断。”

      厄霁当然不是想指责他,相反,他简直是有些过分激动了,问题很大概率就出在自己的机体原构上!靳珩到底发现了什么,才决定主动去找星盗,眼下,大概也只有闻川能给他一个答案了。

      闻川刚接收到厄霁那句无声的眼神请求,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滴——滴滴——”

      一道急促的提示音猛然响起,打断了两虫之间压抑的气氛。

      是探测仪,那台一直沉默的、用来追踪靳珩精神力波段的仪器,忽然亮起了指示灯,它接收到了返回波!

      厄霁猛地转头,眸光瞬间变得锐利,那一刻几乎是靠本能扑向仪器面板,死死盯住不断跳动的反馈图谱,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靳珩还活着!

      闻川也立刻走过来,他低头看着那一组组连续不断跳动的精神力图谱,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不多时,屏幕上一串坐标数值跳出,定位完成。

      厄霁没有再耽搁,当即向着坐标位置赶去。

      ……

      靳珩这会儿正被以侧卧的姿势捆在实验台上,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刚刚有一瞬甚至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活活疼死在这里。

      虽然他说愿意配合,等真的被抽取信息素腺液,靳珩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才知道那种疼痛到底有多可怕。

      信息素腺体在后颈,贴近颈椎的最末端,这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信息素腺液,简直就是在抽他的脊髓!

      手指长的针头,从腺体直插进去,他痛得浑身颤抖,喉咙里几乎要爆发出毫不体面的哀嚎尖叫,他却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一挣扎,那根针就会在体内搅动,扎穿神经,刺穿骨节,让他彻底瘫痪,从而没办法再自行了断。

      可这还不是最糟的,靳珩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被抽取信息素腺液的感觉,他认知里可以用来形容疼痛词汇,此刻全都太无力了。那感觉就像是你的身体组织,甚至你的生命本源,正一点点被抽走。

      疼得浑身冰冷,疼到无法喘息,疼到灵魂仿佛都要离体。

      那几十秒,是靳珩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他现在只有后悔,逞什么英雄,当什么白莲,他不过就是正常拍了一箱药剂,祁峤弄不到其他药剂是他没本事,关他靳珩什么事?!

      他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受这种罪!

      不干了,不想玩了,等力气恢复一点,他立刻就去死。

      靳珩连挣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捆绑他的绑带被松开,耳边祁峤和詹铭的交谈模模糊糊,时远时近。

      “不太够……还得抽……”

      “你确定?这只再死了,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再给你找一只雄虫。”

      “你也不能既要又要吧!这一点还不够我测试一次,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心上虫?”

      “阿溯不能死!……这只雄虫不能死。”

      “说得轻巧!早知道他状态不好,你就多余抽他一顿泄愤……增强药还有一支,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他打!”

      手臂上一阵轻微疼痛,片刻之后靳珩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但他闭着眼睛没有动,希望能骗过这两只虫,给自己争取一点点时间。

      “怎么还不醒?”这是祁峤焦躁的声音。

      “可能身体状态太糟糕了,药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发挥作用……去歇歇吧,盯着也没意义。”詹铭一边说着,脚步声一边远去。

      祁峤紧盯着靳珩又站了一会,最终也转身离开了。

      靳珩睁眼,这次再也没有犹豫,从胸口的指环里将储物胶囊抠下来,只来得及将两支药剂一起取出,那边祁峤已经去而复返,他只能迅速将它们藏进袖口里。

      祁峤的面色不太好,满脸阴郁地盯着靳珩。

      靳珩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一点儿也不想理他,祁峤却自顾自地开口:“真没想到,一向厌雄的厄霁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听到厄霁名字,靳珩警惕地看向祁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抓你,我费尽心思才把厄霁困住,他却宁愿自爆精神力海,也要赶回去保护你……”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简直让靳珩对祁峤的厌恶情绪达到顶峰,难怪上次厄霁失联,回去之后精神力海一塌糊涂,原来罪魁祸首又是这个祁峤!

      不过靳珩很快意识到,祁峤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厄霁,所以……是上将来了?

      他的心跳得有点快,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感想,厄霁是因为拯救雄虫的任务而来,还是只是为自己来的?

      不敢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上将已经又被牵来进来。

      如果这种情况他再自杀,厄霁必定背负“保护不力”的罪责,靳珩几乎没有犹豫,他摸到了闻川给他的药剂,手背在后面,将之从后腰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根据上次的经验,还需要一会才能起效,靳珩只能忍着厌恶和祁峤周旋:“因为上将和你不一样!你伪善,自私,卑劣!你只会把你自己的无能发泄在无辜的虫身上,你不及厄霁万分之一!”

      祁峤闻言倒是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能困住他一次,自然也能困住第二次,第三次,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说,他能自爆精神力海几次?”

      靳珩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手撑着实验台,自己走下来,一步步逼近,盯着祁峤,认真道:“你最好不要碰他。”

      这话是带着威胁的,在祁峤看来却显得无比天真,他笑得很畅快:“那么,靠药剂才能勉强站立的雄虫阁下,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呢?”

      靳珩皱了皱鼻子,答非所问:“我看你不爽很久了……谢谢你把最后一支增强剂给了我。”

      祁峤这时候还没发现不对劲,胜券在握地看着对面那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像是闲谈般问他:“你觉得,能帮厄霁做精神力梳理,我应该是什么级别的?”

      祁峤心下一慌,开始留意到他感觉不到那股F级的精神力了,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靳珩没搭理他,仿如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至少也得是双S?”

      他话音落,祁峤只觉一股钻心的剧痛直逼精神核,那是一种精神力等级上的绝对压制,作为A级的他根本无法抵御,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雄虫一个眯眼,周围的空气里都带着震慑的威压,仿佛重连力场被改变了,让祁峤再也无法维持站姿,他像是被无形的手生生掰弯了膝盖,无法抵抗地跪了下去。

      靳珩并不觉得痛快,可他睚眦必报,恨不得也直接引爆祁峤的精神力海。

      他在里面一通胡乱撒野泄愤,掀起狂风骤雨,祁峤倒是个硬骨头,愣是忍住没叫一声,不过很快他的七窍都开始流血,终究还是没扛住,捂着脑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靳珩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爆发可以波及的范围有多广,可以说,就在他泄愤的这会儿功夫,整个基地除了一只虫,其余所有虫都和祁峤一个状态,基地里此刻哀嚎声此起彼伏,若是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误入了什么人间炼狱。

      那只没受影响的虫自然是厄霁,但感受到靳珩磅礴的精神力,他只觉得恐慌,他知道靳珩又使用了那个药剂,这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支。

      像是要一次性将精神力全部透支,厄霁简直不敢想之后会怎么样。

      眼下靳珩的精神力触须一如既往地贴着他粘过来,它们强势,浓烈,却仍旧柔软乖顺,温柔得让厄霁心乱如麻。

      等他循着精神力推开实验室的大门,看见站在那里似乎摇摇欲坠的雄虫,整颗心脏都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靳珩浑身都是血,脖子上有个只有雌奴才会佩戴的项圈,明明是虚脱之相,面色却诡异得红润。

      四目相对,靳珩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厄霁瞪大了眼,飞身上前接住他瘫软的身子。雄虫想要说话,张口却是咳出一大口鲜血,吐在了他的胸口和手上。

      那一刻,厄霁像是被封住了穴道,呆愣愣地看着,似乎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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