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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的噪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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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阳的手指在钢琴键上移动,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精确到毫秒,每一次音符都精确到毫秒,每一次强弱变化都符合乐谱要求。音乐厅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修长的身影,台下的观众屏息聆听,偶尔有人闭沉醉在这完美的演奏中。
但喻阳感受不到任何喜悦。
他的思绪飘向昨天医院里的父亲。那个曾经严厉的钢琴教授,现在瘦的几乎认不出来,却还在问他:“最近练习了吗?肖邦的练习曲不能停,一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都知道。”
“当然练了,爸。”他撒谎了。实际上,这个月他参加了七场商业演出,根本没时间系统练习。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如雷。喻阳站起身,向观众鞠躬,脸上挂着经过无数镜子练习的完美微笑--嘴角上扬十五度,眼神温和但不轻佻,微微颔首表示谦虚。
“喻老师,表演太成功了!”经纪人林姐在后台迎上来,递给他一瓶贴着赞助商标签的矿泉水,“明天上午十点有个商业活动,主办方点名让你去,这个数。”她比了个手势。
喻阳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又是房地产开盘?”
“这次是高端汽车品牌。”林姐拍拍他挺括的西装肩膀“报酬很丰富,而且对你形象有好处。那些企业家都是潜在收藏家。”
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自从三年前在肖邦国际比赛中奖后,这样的商业邀约就没断过。父亲常说,艺术家也需要吃饭钢琴家鲁宾斯坦还拍过威士忌广告呢。他总觉得自己的音乐正在被这些商业活动吞噬,就像问温水煮青蛙。
回到公寓,喻阳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夜景。这套高档公寓是唱片公司安排的,装修风格简约现代,墙上挂着他获奖时的巨幅照片。角落里,那台价值不菲的施坦威钢琴上落了一层薄灰。
他走过去,掀开琴盖,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弹什么呢?明天要表演的《梦中的婚礼》?下周音乐会的贝多芬奏鸣曲?》还是,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旋律,是前几天在出租车偶然听到的一首摇滚歌曲,简单却抓耳的和弦进行。
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琴键上,尝试复现那个旋律。但经过古典训练的手指总是自动为它加上复杂的和声变化,让他变得“高雅”起来。喻阳皱起眉头,停下动作。这不是他想要的声音。
第二天,喻阳穿着赞助商提供的深蓝色西装,站在展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周围是举着香槟交谈的宾客,没人真正在意他的演奏。他机械地弹着《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他已经弹了不下百遍,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完美演绎。
突然,一阵电吉他的轰鸣打破了优雅的氛围。喻阳的手指停在半空,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展厅另一端,一支地下乐队正在调试设备,主唱是个穿着黑色T恤头发微乱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几条金属链子,随着他调试吉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怎么回事?”喻阳低声问身旁的林姐。yuyan
“哦,那是‘野火’乐队,主办方请来吸引年轻客户的。”林姐解释道,眼睛扫视这会场寻找潜在客户,“你们各演各的,互不干扰。”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喻阳重新开始演奏时,乐队的音量越来越大,完全盖过了钢琴声。更糟的是,他们音乐充满原始的冲击力,主唱沙哑的嗓音唱着关于城市边缘人生活的歌词,与喻阳精选打磨的古典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宾客们开始向乐队那边聚集,留下钢琴区空荡荡的。
喻阳强迫自己完成演出,但手指下的音符变得僵硬。他忍不住偷瞄那个主唱--程野,名牌上是这么写的。那个人弹吉他的姿势并不标准,但充满感染力,身体随着节奏自然摇摆,时而闭眼沉浸,时而对着某个观众眨眼微笑。那不是表演,而是真实的感受。
演出结束后,喻阳收拾乐谱时,程野走了过来,身上带着汗水和皮革混合的气息。
“嘿,抱歉刚才声音太大了。”他伸出手,手腕上纹着一个小小的音符,“我是程野。”
喻阳抬头,看到一张带着痞笑的脸,眼睛却意外的明亮清澈。他没有握手,只是冷淡地点点头:“喻阳。”
程野收回手,耸了耸肩:“你的技术很棒,就是太死板了。音乐不该只是照着乐谱弹,得有点灵魂。”
喻阳的手指僵了一下,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敲击琴键盖:”灵魂?你以为砸几个和弦,吼几嗓子就叫有灵魂?”
“至少比像个机器人一样弹强。”程野挑衅地笑着,露出两颗略尖的虎牙,“音乐是活的,不是博物馆的展品。你弹贝多芬的时候,想过他写这首曲子时耳朵已经快聋了吗?想过他有多愤怒多绝望吗?”
喻阳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林姐即使插了进来:“两位都很有才华,只是风格不同。喻老师,我们该走了,王总想见你。”
离开时,喻阳听到程野在身后喊:“有空来地下酒吧听我们演出!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音乐!地址我塞你经纪人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