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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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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后的校园格外安静。我——林小北，台州学院医学院护理系大一学生，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室友们都已经拖着行李箱回家，只有我的床铺还保持着人形凹陷。窗外一月的雨夹雪敲打着玻璃，我颤抖着手指登录教务系统。
“过，过，过……”
我鼓起勇气按下了“查询”。蓝色的界面上，那个鲜红的"58"像一具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标本，直勾勾地盯着我。
"哈？人体解剖学与组织胚胎学，58分，挂科？？？"
我抓起手机，给赵礼东教授发了条微信："赵老师，我是护理1班的林小北，解剖学成绩是不是搞错了？"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在不在学校？"
"在的。"
"明天早上八点，到我办公室。"
我瘫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书桌上那本几乎全新的《人体解剖学》。封面上烫金的脊椎图案在台灯下闪闪发亮，像在嘲笑我整个学期的摸鱼行为。手指无意识地摸到外套口袋里的粉色卡片——那是写给同班女生胡欣尹却始终没勇气送出的情书。
"你的锁骨像尺骨一样优美，每次在解剖室看到你低头记笔记的样子，我的心脏就会像室颤的心电图一样失控..."
我赶紧把卡片塞回去，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整个学期在解剖课上偷看胡欣尹、胡思乱想、玩手机而没认真听讲的事实。
第二天清晨，医学大楼里弥漫着比平时更浓的福尔马林气味。我站在308办公室门前，听见里面传来"咔嗒"一声——那是赵老师标志性的关骨钳的声音。
"进。"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推开门，赵老师正伏在堆满论文的办公桌前批改试卷。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极了浸泡在防腐剂中的眼球标本。办公桌上的心脏模型被拆得七零八落，旁边放着半杯浑浊的茶水。
"林小北？"他头也不抬，"实验课认错三处标本，理论卷最后大题零分。"骨钳敲了敲桌面，"传导系统都记不住？窦房结是心脏的指挥官！"□□把"官"字拉得老长。
我手忙脚乱掏笔记本时，那张粉色卡片从口袋滑落，像背叛主人的蝴蝶，轻飘飘落在赵老师摊开的试卷上。
"这是啥子哦？"他放下老花镜，用镊子般精确的手指夹起卡片。
"教、教授！那是......"
赵老师重新戴上老花镜，镜片反射着顶灯的白光，开始声如洪钟地朗读："'你的睫毛像显微切片般纤薄透亮，当你在解剖台前弯腰，我的房室结传导速度就会异常加快......'"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沈科成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嘴角不自然地绷紧，脸颊肌肉微微抽动，像极了强忍喷嚏时的表情。他今天特意穿了护协的藏青色制服，胸前的会长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却因为身体的轻微颤抖而不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教、教授，这是下学期的解剖辅助教具申领表......"沈科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他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似的黏在那张粉色卡片上，眼角已经憋出了细小的泪花。
赵老师把卡片拍在桌上，老花镜滑到鼻尖："浦肯野纤维分布图画不出来，写这些倒是一套一套的！"骨钳敲得桌面咚咚响，完全没注意到沈科成快要憋到内伤的表情。
沈科成放下资料时，我清楚地看到他拿着手机正在偷偷录像。三小时后，台院表白墙出现匿名投稿：《惊！某林姓同学用房室结写情书被赵阎王当场处刑》，配图是偷拍的赵老师朗读情书时老花镜反光的侧影。评论区瞬间堆起三百楼，最高赞是沈科成的小号留言："建议申报'医学情话'非物质文化遗产"。
当天下午，我就拖着行李箱逃也似地离开了学校。高铁上，手机不断震动——沈科成把我用"房室结传导速度"写情书的事做成了表情包，正在各个校内群疯传。到处都有人转发我的"杰作"，连商学院的朋友都发来"贺电"——附带二十个笑到流泪的表情。
第二天清晨，我被连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班级群里，作为学委的胡欣尹发了条@全体成员的消息："成绩已经全部公布，若有挂科请私聊我，报出具体科目我好统计。"紧接着私聊窗口弹出她的消息："情书写得...很有专业特色？"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十分钟，不知该如何回复。
年夜饭的饺子都没了滋味。正月初七晚上，我借口学校有实践活动，提前一周踏上了返校的列车。
这天清晨，我自己独自在宿舍里发呆。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敲玻璃声——沈科成扒在阳台外，手里晃着早餐袋："开门！给你带了豆浆和新鲜八卦！"
"你还好意思来？"我拽他进来，"表白墙是不是你发的？"
"天地良心！"他咬了口油条，"我只发给了医学院八个群..."见我扑过来，他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赵老师让我监督你补考复习。"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魔鬼特训。每天六点，沈科成就从窗户翻进来，举着手机播放赵老师特制的"晨间唤醒音频"："林小北！肝门静脉属支有哪些？三秒内答不出就加训！"
赵老师的特训更可怕。他会突然把人体模型拆散，扔给我一块"股骨"让我在十秒内说出所有附着肌肉。有次我混淆了空肠和回肠，他气得□□都变调了："肠子不是意大利面！看血管弓数量！"
补考前三天，赵老师把我叫到标本室。昏黄的灯光下，他打开上锁的柜子，取出个泛黄的铁盒。"吃。"他推来块芝麻糖，"我带的每个补考生都有。"
糖块甜得发苦，像是融化了太多往事。我注意到他白大褂口袋里别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钢笔，笔帽上分别刻着"解剖""组胚"和"病理"。
"传导系统就像交响乐团。"他突然说，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光，"窦房结是指挥，希氏束是把指令传到心室的中提琴手。"这个比喻比我的情话高明十倍。
补考那天飘着细雨。走进考场时，发现胡欣尹居然是监考员之一。她今天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卡其色风衣下露出白色休闲裤，递考卷时指尖有淡淡的酒精味。
最后那道大题依然是传导系统。我深吸一口气，笔尖在答题区画起交响乐团示意图。写到浦肯野纤维时，余光瞥见胡欣尹正在检查我的学生证——照片是入学时拍的，比现在胖十斤。
成绩公布那天，教务系统卡了二十分钟才刷开。当蓝色的"78"跳出来时，我对着屏幕连鞠三个躬。
去谢赵老师时，远远就听见解剖楼走廊传来一阵惊呼和哄笑。赵老师皱眉放下钢笔，示意我跟他出去看看。
走廊上，一群男生正围在一起传阅一本大开本的画册。不时有人发出怪叫和笑声。我眯起眼睛，从快速翻动的页面上隐约可见一些裸体照片。
"你们在干什么？"赵老师严厉的声音让整个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人群像红海一样分开，露出中间三个手足无措的男生。我认出了其中两个是护协会员杨勇和李隆文，都是跟我一个班的。而站在中间、手里拿着那本画册的，是杨勇。
"教、教授，"杨勇结结巴巴地说，"这只是...艺术类书籍..."
赵老师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画册。翻开几页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艺术？艺术个锤子！这是赤裸裸的色情刊物！谁带来的？"
走廊上一片死寂。杨勇低着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杨勇！"赵老师厉声喝道，"这是你的？"
就在这时，沈科成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看到这边的骚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沈科成！"赵老师转向他，"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沈科成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教授，我刚在组织男护交流会活动，结果活动中场休息有几个人跑出来......"
赵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我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一样跟着赵老师进了办公室。他砰地一声关上门，把那本画册重重地摔在桌上。
"说吧，谁的主意？"
杨勇的腿明显在发抖。"教授，是我带来的...但是是因为上次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所以你就从家里带了这种书来学校？"赵老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不是的！"杨勇急忙解释，"上周末回家，我爸书房里有这本艺术写真集，我就......"
赵老师冷笑一声，翻开画册中间的几页："这些姿势也是艺术参考？"
李隆文忍不住小声辩解："教授，其实我们就是好奇...再说医学生看看人体也没什么吧..."
"闭嘴！"赵老师厉声道，"这是严肃的学术场合，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我站在角落，暗自庆幸自己与这件事无关。但命运似乎特别喜欢捉弄我——赵老师突然转向我。
"林小北，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不是！"我慌忙摆手，"我只是来问成绩的，完全不知道这事！"
"是吗？"赵老师怀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其他人。
沈科成赶紧说："教授，林小北真的不知情。我是刚出来找杨勇他们的，他刚拿出书来我们就..."
"够了！"赵老师打断他，"你们两个写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还有，我会通知辅导员和你们的班主任。现在，滚出去！"
我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逃离办公室。走廊上，杨勇哭丧着脸："完了，我爸会杀了我的..."
李隆文拍拍他的肩膀："谁让你把那玩意儿带到学校来的？"
"我都说了是大冒险输了嘛！"杨勇哀嚎道，"他们让我带点'刺激'的东西来..."
我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沈科成。
"林小北，"他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这个学期开局就很精彩啊。"
我苦笑一下："别提了。对了，补考我过了。"
"恭喜。"沈科成真诚地说，"其实我正想找你，护协下周有个新生指导活动，需要人手，你来吗？"
我有些意外。经历了这么多尴尬事，沈科成居然还愿意给我机会。"当然，我很乐意。"
"太好了。"沈科成看了看手机，"我得走了，还有个会。下周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学期不会像上个学期那么糟糕。我通过了补考，得到了参与护协活动的机会，而且...好吧，至少那封情书让胡欣尹注意到了我——虽然是以一种我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
第二天，整个医学院都在传"裸体艺术书事件"。杨勇被记过处分，李隆文也被通报批评。一节课下课后，胡欣尹居然主动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听说你的情书被赵老师朗读了？"她调皮地眨眨眼，"房室结那个比喻其实挺有意思的。"
我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胡欣尹笑了笑，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护协活动见。"
也许，大学生活就是这样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能是尴尬到想钻地缝的糗事，也可能是意想不到的转机。重要的是，别轻易放弃，因为连窦房结都会偶尔失常，但只要保持规律的电冲动，心脏总会回到正常的节奏。
就像我的学业和人生，虽然偶尔会"挂科"，但只要肯努力，总会找到"补考通过"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