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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有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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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徐安不明所以。
“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们,那就是,我刚到龙武街,就被人盯上了。”
徐安周身一震,背上迅速爬上战栗,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
“谁?你是说那个疯子?别吓唬人,他盯你作甚?”
“不知道,一开始是在井边上歇脚的脚夫,然后是书局角落里看书的书生,直到刚才……”沈珣看向林衍,“大人唤我来,却许久不出现,应该早有察觉。”
“这不就好办了。”徐安压低声音,“你再看看现在那个疯子在哪?”
沈珣眼眸微眯,扫过街上寥寥行人,最后摇摇头。
“不在了。”
“此人善伪,之后只会更警惕。”林衍负手,目光深沉。
就在这时,几个锦衣卫提着武器迅速向他们三人跑来,“蒋……蒋头儿,被女鬼抓走了。”
几人刚跑到他们面前,手脚便又是一阵发软,连刀都摔到地上。
徐安揪起一人问道:“什么叫被女鬼抓走了?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鬼,说清楚。”
“我们本来在后门守得好好的,一个管事的突然出现,朝外面扔了一串长鞭炮,蒋头儿想着大白天放鞭炮,当中一定有蹊跷,于是带着我们悄悄从房顶上下来。”
“!”是地下城出现的那种鞭炮声?
沈珣凝眸,看向林衍的手腕,只见黑色的护腕上纹样简单,并没有可以引燃的痕迹。
不会如此巧合吧?
那人咽了口气继续说道:“谁知道刚一靠近,烟雾当中就出现几个红衣女子,一个个脸色煞白,舌头垂到脖子上,还没有脚,就这么直直向我们飘过来,然后我们几人就走散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头儿就已经不见了。”
“大白天装神弄鬼,你们也是,真没出息。”徐安腹诽。
“是……是真的,我们几个都看见了。”其余几人也连连点头,这下连徐安都有些怀疑。
“大人?”
沈珣略微思忖,问道:“鞭炮声前后,你们还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那几人捂着头细细回忆着,然后不约而同说出“潘府有喜”。
“那个管事的说,今日潘府有喜。”
沈珣追问:“喜从何来?”
徐安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今日打探,确实听得一桩怪事,大概是从今年年初开始,潘家每半个月,都要给这个潘如申娶一门妾,我本还以为他跟潘如亥一样是个下流色胚,所以没在意,莫非这其中也有蹊跷?”
“娶的都是什么人?”沈珣问道。
“如此频繁娶亲,为了避免招惹口舌,想必不是本地女子。”
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的一个锦衣卫忽然想起什么。
“大人,我倒是听说这附近的北街柳巷有一牙婆子,名唤蓉娘,专做达官贵人的媒人生意,听闻此人手段了得,就算是天上仙女,也能找出一两个来,所以备受官宦子弟追捧。”
徐安踢了那人一脚:“你还好意思说我知道春风楼,我看你也知道不少啊。”
他躲避不及,老实挨下。
“哎呦,我不信你没听说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了,是我家中近来有意帮我议亲,才说起这人来……”
听罢,沈珣说道:“大人,会有这么巧,看来是请君入瓮呢。”
林衍轻嗤,勾起嘴角:“既如此,这妙园是非进不可了。”
“可是我们现在的问题不就是进不去吗?那园子围得跟个铁桶似的,今日只怕人手更足,还有个一品诰命夫人坐镇。”徐安摸着脑袋问。
“外面的人或许想进去确实难,不过现在是里面的人想我们进去,他既然给我们留了信息,那就说明一定有机会能进去。”林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们去会会这位蓉娘。”
北街柳巷牙行。
“大人,就是这里。”
才不过申时,牙行大门紧闭。
锦衣卫上前拍门:“开门,开门。”
不久之后,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小厮似被拍门声惊扰,不耐烦地说:“今日东家又有事,不见客。”
话音刚落,便被外面的人揪住衣领拽出来。
那小厮惯会看眼色,见他们人高马大,不似寻常小民,忙招呼几人进去,然后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重新关上门。
沈珣跟在林衍身后,不久便见一美艳妇人出来。
这妇人身材婀娜窈窕,虽已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
“呦,几位公子,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话虽如此,她的手却几乎要贴上林衍的肩膀。
下一刻,一把冷冷的兵器挡住那只越界的手,冷眸扫过四周,最终落到这个妇人身上。
徐安:“你这妇人不得无礼,老实交代,今日是否有给妙园送人?”
“公子说什么呢,奴家这里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沈珣挑眉,打量了一下四周布局,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燃烧的香炉上,眉头微皱。
“正经生意也会用到这些?”
蓉娘脸色微变,甩给小厮一个眼神。
未待小厮反应,徐安已经先一步踢翻香炉,再将欲从后面溜走的小厮扭着胳膊摔到地上。
还未来得及燃尽的香料散落一地。
沈珣蹲下,拿起一角闻了闻,顿觉天旋地转,神思恍惚。她往后跌坐下去,猛然睁眼。
“我曾在一本游记里面看到过,西域有种奇草名唤千回,制成香料,能使人闻之生幻。”她将手上那一点递给林衍,“大人,熟悉吗?”
昔日在地下城陷入幻境,大概率便是这东西在作祟。
林衍没接,瞥了一眼便能认出。
只一眨眼功夫,利剑出鞘抵上那蓉娘脖颈。
“你与潘家有何关系?”
蓉娘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这样仍然镇定自若,眼神飘忽就是不说话。
未料想此人真敢下狠手,那把利刃又往后面递进几分,割断颈后一缕头发。
“书架后三人,二楼栏后五人,梁上一人,还有不少是藏在屋后的。”林衍轻嗤,“你猜是他们身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蓉娘脸色彻底变得难看。
“公子行行好,我说我说。”
林衍甩开她,收回武器。
“今日确实是应了潘府的单子要送一个人去妙园,我们这一行,说好听点是做媒人,说难听点不就是发卖人的皮肉生意嘛,现在哪个高官府邸别院没几个娇妾美婢,我可是有足文书身契的,你们就是告到大理寺也拿不着我们的错处啊。”
沈珣将那味香料举到她面前。
“这又是什么?”
她立马嫌弃地用手帕捂住鼻子。
“那潘府说来也奇怪,每次让我们送人过去前,都必须要我们将新娘子的婚服用此香料熏过。”
“每次?你们经常送?”
“从年初开始,每半月送一个。”
“送的都是什么人?”
“这可说不准,我蓉娘的名头你们去外面打听打听,天南地北遍地都是门路,有还不起折子钱被卖身的商户女儿,吃不起饭的农女,死了丈夫的寡妇,甚至还有家道中落的高门贵女,这世道只要出得起钱,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说着,她又恢复一贯的谄媚语气:“我看几位公子模样生得俊俏,不如在我这里取个号登记造册,团体价三十两,甭管什么样的天仙美人儿,奴家都能给你们找到。”
“严肃点。”徐安唬住她。
沈珣又问:“以前送去的那些姑娘有名单么,现在如何了?”
蓉娘见几人油盐不进,不情不愿地招呼人去柜台拿来一本册子。
“送去妙园的都在这了,至于现在如何,”她笑道,“这女子嫁了进去便是潘家妇,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旁人又怎么知晓。”
林衍一一翻看过,只见上面登记的女子名字不同、乡籍各异,唯独生辰那一列均写着“陈景七年六月十三酉时”。
徐安立马觉察不对:“这年纪换算下来便是二十有二,寻常人家纳妾都图新鲜,拼死命往小里找,这些个虽也不大,但也说不通。”
“谁知道呢,官老爷的事情咱也不敢多问,若非是我蓉娘路子多,恐怕整个上京城也没别个能接这门生意,不过听说那潘家二公子是个不受待见的疯子,说不定潘家只是想找个有些年岁又好生养的给他留个后,毕竟是嫡子。”
沈珣看着那账册,一直没说话。
她忽然想起了姚清。
“那新娘子是否还在?”
“在啊,一直闹着呢,等等,”蓉娘忽然警惕,“该不会是她家人嫌银钱少反悔了,雇你们抢人来了吧?”
沈珣扶额。
“她现在在何处?”
“银钱可以商量,你们……”
徐安打断她:“这分明是贩卖人口,爷爷我替你积德行善呢,快走。”
一行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子,刚一打开门,便见到里面一女子被五花大绑着。
徐安忙将人解开:“别怕,我们是救你的。”
林衍:“怎么约定将人送过去?”
“亥时,我们的人会将花轿送到妙园后院,你们……该不会是想混进去吧?那可是潘府的别院潘家的公子,得罪了潘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这就是那人想告诉我们的,时机。”沈珣低声说,眼底隐有寒色,“不过,不能让她去了,若妙园却属虎穴,此举不异于坑害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