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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腺体上的纹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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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沈砚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后颈的抑制贴。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医用胶布,而是裸露的腺体皮肤——抑制贴被人撕掉了。
"别乱动。"
颜黎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罕见的紧绷感。沈砚努力聚焦视线,发现自己躺在颜氏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手腕上连着输液管。窗外已是深夜,雨水拍打着玻璃,在室内投下扭曲的水影。
"我怎么了?"沈砚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嘶哑程度吓了一跳。
"腺体超负荷运转引发高热昏迷。"颜黎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三十九度八,沈医生差点把自己烧成傻子。"
记忆碎片逐渐拼合——诊疗室、咖啡花的香气、颜黎提及的那个关于大雨和丝绒盒子的梦。沈砚下意识又想摸后颈,却被颜黎一把扣住手腕。
"现在知道怕了?"颜黎的拇指按在他的脉搏上,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疼痛,"移植他人腺体是违反《基因安全法》的重罪,沈医生。"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心电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加快,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沈砚看着颜黎从床头柜拿起一份检测报告,纸页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颜氏医疗团队连夜做的检测。"颜黎将报告摊开在他眼前,"你体内有我的腺体组织,基因匹配度99.2%。"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为什么我的DNA会出现在一个Omega的腺体里?"
雨水在窗户上蜿蜒而下。沈砚注视着那些扭曲的水痕,想起三年前颜黎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当时医生说他活下来的几率不到30%,就算醒来也可能永远失去Alpha能力。
"你应该去问林小姐。"沈砚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她用的伪装剂里含有诱导腺体排斥的成份。"
颜黎的眼神骤然变冷。他俯身撑在沈砚上方,威士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别转移话题。这个纹章——"他的指尖重重擦过沈砚腺体上那个咖啡苗与蛇缠绕的图案,"只有直系血亲的腺体移植才会显现。"
沈砚闭上眼。这个秘密他守了三年,却在最糟糕的时刻被揭穿。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晚晚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
"颜总!董事会已经等您三小时了!"
浓烈的栀子香信息素伪装剂扑面而来。沈砚的腺体立刻产生剧烈排斥反应,他蜷缩起来干呕,输液针头被扯脱,在手背上拉出一道血痕。
"滚出去!"颜黎的怒吼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林晚晚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沈砚在剧痛中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颜黎正释放出顶级Alpha的威压信息素,这种浓度足以让普通Omega当场腿软。
"你、你们..."林晚晚的声音在发抖,"颜总,他可是个Omega!法律规定..."
"现在立刻滚,"颜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否则明天的头条就是林氏药业千金使用违禁伪装剂致人重伤。"
门被重重摔上。沈砚的视线已经模糊,腺体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他感觉到颜黎的手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忍一下。"颜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我带你去隔离病房。"
沈砚的意识浮浮沉沉。颜黎的怀抱熟悉得令人心痛,三年前车祸后他也是这样被抱上救护车的。恍惚间他闻到一丝咖啡花香——颜黎竟然把那株开花的咖啡苗也带到了医院,就放在隔离病房的床头柜上。
隔离墙升起,将外界信息素彻底隔绝。颜黎把沈砚放在病床上,动作轻得不像那个传闻中暴戾的Alpha。他按下墙上的通讯键:"准备腺体稳定剂,S级预案。"
通讯器里传来迟疑的回应:"颜总,S级预案需要亲属签字..."
"我是他法定配偶。"颜黎的声音不容置疑,"立刻执行。"
沈砚猛地睁大眼睛。法定配偶?他们的婚姻关系早在三年前就被颜黎亲手撕毁了,当时Alpha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画面至今仍是他最痛的噩梦。
医疗团队很快涌入,为首的主任医师看到沈砚腺体上的纹章时明显一怔。他们在沈砚颈侧埋入静脉留置针,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暂时缓解了腺体的灼烧感。
"排斥反应暂时控制住了。"主任医师低声对颜黎汇报,"但移植腺体与宿主Omega体质的冲突是根本性的,长期解决方案只有两种——要么彻底摘除,要么..."
"要么什么?"颜黎追问。
"定期接受原主的Alpha信息素安抚。"医生谨慎地看了一眼两人,"理论上说,终身标记是最有效的..."
颜黎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沈砚别过脸去,盯着那株在隔离病房里依然盛开的咖啡苗。多么讽刺,他现在需要的是颜黎的信息素,而对方却连他们曾经相爱过都不记得。
医疗团队退出去后,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颜黎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如刀锋,雨水在他身后的玻璃上形成扭曲的镜像。
"三年前的车祸。"颜黎突然开口,"我是不是自愿把腺体移植给你的?"
咖啡花的香气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浓郁。沈砚看着花瓣在无风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就像他此刻不稳的心跳。
"你签了同意书。"沈砚轻声说,"在车祸前一天。"
颜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沈砚读不懂的情绪:"为什么一个厌恶Omega的Alpha会做这种事?"
"因为你撒谎。"沈砚突然笑了,笑容苍白得像病房的墙壁,"你从来就不厌恶Omega,你只是厌恶那些想利用你身份的Omega。"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咖啡苗,"就像你偷它的时候说的——'这玩意多像你,看着不起眼,却能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开花'。"
颜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大步走向床头柜,一把抓起那株植物,鼻尖几乎埋进花瓣里深深吸气。沈砚看见他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花盆里的泥土簌簌落下。
"我记起来了。"颜黎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天在星巴克...你穿着白大褂里面那件蠢得要死的咖啡豆图案T恤..."
沈砚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刚下夜班匆匆赶去,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颜黎当时嘲笑他的T恤幼稚,却在三个月后的纪念日送了他一箱同款不同色的。
"记忆恢复是好事。"沈砚强迫自己冷静,"但不必勉强。颜总现在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我们那段...意外就当从没发生过。"
"意外?"颜黎猛地将花盆放回原处,泥土溅在雪白的床单上,"你管终身标记叫意外?"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沈砚的腺体又开始剧烈疼痛,这次不是因为排斥反应,而是因为颜黎口中那个被法律认可为最亲密关系的词汇——终身标记。他们的确完成过这个仪式,在车祸前六小时的一家私人诊所里。
"你想起来了多少?"沈砚艰难地问。
颜黎的指尖按上太阳穴:"碎片。雨声、咖啡香、你后颈的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还有剧痛,像是有人活生生挖走了我的..."
"腺体组织。"沈砚接过他的话,"你自愿捐赠20%的Alpha腺体组织,用来修复我先天萎缩的Omega腺体。"他苦笑一声,"讽刺的是,当你失忆后,这个手术反而成了我的原罪。"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颜黎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扯开衣领露出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道与沈砚腺体上完全吻合的弧形疤痕。
"我每天都在做同一个噩梦。"颜黎的声音低沉如雷,"梦里我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什么人,然后整个世界在雨声中崩塌。"他一步步走向病床,"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沈砚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他该否认的,该像过去三年那样继续扮演一个普通的腺体医生,该让颜黎回到那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身边。但咖啡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是你先撕毁婚约的。"沈砚听见自己说,"在你醒来后的第三天,当着整个医疗团队的面。"
颜黎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俯身撑在沈砚上方,威士忌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却不是充满攻击性的那种,而是沈砚记忆中最熟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气息。
"如果我说..."颜黎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那些话不是我本意呢?"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晚晚站在门口,这次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信息素管理委员会的执法员。
"颜总,很抱歉打扰。"其中一人亮出证件,"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涉嫌非法腺体移植和Omega信息素欺诈。"
沈砚的心沉到谷底。林晚晚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手里举着一份文件——正是刚才医疗团队留下的检测报告。
"根据《腺体安全法》第17条,"执法员走向病床,"我们需要带走沈先生进行调查。"
颜黎挡在病床前,信息素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谁给你们的胆子?"
"颜总,这是法律程序。"林晚晚柔声说,手指得意地抚过自己胸前的孔雀胸针,"您父亲也同意了。"
沈砚突然注意到林晚晚耳后的针眼比上次更多了,而且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那些伪装剂里可能含有诱导记忆紊乱的成份,而颜父很可能是知情人。
"我跟你们走。"沈砚突然拔掉输液针头,在颜黎震惊的目光中下床,"但我要求先做全面毒理检测。"他直视林晚晚瞬间变色的眼睛,"特别是对近期接触过信息素伪装剂的人员。"
执法员面面相觑。颜黎的眼神在沈砚和林晚晚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大步走向病房角落的通讯器。
"保安部,立刻封锁全院。"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蚊子都不准飞出去。"
林晚晚的高跟鞋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沈砚看着颜黎线条紧绷的侧脸,恍惚间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为他挡下所有风雨的Alpha。咖啡花在此时突然释放出更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威士忌与白茶的信息素,在隔离病房里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执法员的手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砚伸出双手,却在下一秒被颜黎拽到身后。Alpha的体温透过单薄病号服传来,熟悉得令人鼻酸。
"要带走他,"颜黎一字一顿地说,"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某扇门。沈砚看见颜黎在车祸现场护住他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监护仪的警报声、咖啡花的香气、颜黎坚硬的背部线条——所有感官输入在此时重叠,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而当他抬眼看向林晚晚时,发现对方正悄悄按动孔雀胸针上的某个机关,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