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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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大脑简单地转了转，想不出其他方法，“那行，你出来吧，跟我去车上。”
林舟看向地上的粘液，抬头看着老熊，“你把玻璃瓶拿给我，这里的变异体才是你们老大黑煞要找的汁液。”
“我……”林舟缓了口气，眼神有些不聚焦，“有点累，待会把也针筒拿给我，我来提取。”
“行，”老熊看着林舟虚弱苍白的脸，嘴唇微张气流进进出出，肉粉色的唇瓣此时有些皲裂，睫毛轻颤着，眼眶中似乎有泪光在闪。
老熊小跑沿原路回去。
林舟的骨骼撑不住躯干的重量，依靠着土墙，双腿瘫软，顺着墙壁往下滑坐。
他仰头抬眸，看着前方。
爆浆的变异体，连着根茎附着在天花板，粘液喷射向两侧的墙，从林舟的方向看，像下起了一场瑰丽的荧光雨。
刚刚他好像被夺舍了。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玻璃罐里，只能够感触到“他”的动作。“他”是谁？
押送他去诺亚方舟的队伍里，有一个很年长的老头，博学多才，喜欢哲学，经常会说一些文邹邹的话语。
有一个令林舟印象深刻——忒修斯之船。
那个老头是这么说的，一艘不间断维修和替换部件的船，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那么这艘经过不断替换部件后的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
老头是个身经百战的士兵，经常喜欢恐吓新兵蛋子，那天他把这个故事告诉林舟，车窗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那只瞎眼。
林舟只是不停的发抖，他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的脑子已经习惯了思考，思考的速度太快，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去想这个问题时，他已经知道老头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
一个人的身上的血液换了那么多遍，身体替换了那么多纳米部件，甚至他的心脏和大脑都植入了芯片，那这个人还能算人吗？
那林舟还是林舟吗？
改装后的作战车呜呜的声音传过来，林州知道老熊来了。他再看了眼眼前这磷光闪闪的墙壁，一股松脂混合着腐臭味钻进他的鼻腔，潮湿闷热，浑身湿透。忍着异味做了几个深呼吸，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把土门往外推。
老熊刚好从车上拿了新的玻璃瓶和针管递给他，他接回来，回到土墙里，蹲在一条粗壮的藤蔓面前，他照着自己训练时步骤，快速准确定位到面前已死亡变异体表皮最薄的部位，一刀下去快准狠，一针下去马上抽起汁液，注入玻璃瓶。
“卢锡的尸体不见了，被这个怪物吃得一干二净啊……”老熊倚在门边看着他手速飞快，“你还学过这个？你不是避难所的吧？”
林舟沉默，他既然不能撒谎，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老熊猜测，“看来你是流民营的喽。”
他看着林舟跟前垂下的硕大的藤蔓，再往上看了一眼天花板的变异体，“看来关键时刻卢锡有两下子嘛，至少两个活了一个。”
林舟：“……”
老熊看地上还放着原封不动的变异体起搏液，有些着急大迈步，“你怎么没用这个？”
林舟撇了一眼旁边的绿色的药剂，意识到老熊的这个指的是什么，“用不着，变异体因冷兵器死亡，距死亡时间不过十分钟，汁液还有活力。”
老熊灰溜溜地“哦”了一声，在旁边站着看他。
林舟把最后一瓶汁液注射进玻璃管密封好，拿起其中两瓶起身，“好了。”
老熊把剩下的几瓶抱起，跟在他身后，看他轻车熟路地开门爬上车打开冷藏室，有条不紊地接过老熊手里的玻璃瓶，一罐罐把它们码好，有一种自己连接的人终于不是懂几个毛线就吹牛逼的傻逼的舒服感，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正式说一下吧，我叫崔志雄，队里的人都叫我老熊，负责携带热武器辅佐主力战略打击任务。”
林舟看了他一眼，点头，避重就轻，“我叫林舟。”
“知道，我的记忆还不算太差，一叶孤舟的舟，林舟。”
“……”林舟拎起衣摆，刚换的衣服又沾满血液和粘液，身体粘腻很不舒服，问：“请问这里有多余的衣服吗？”
老熊抬起下巴指向角落的方向，“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卢锡的东西，你穿他的吧。”
“……好，谢谢。”
老熊走向驾驶舱，发动车辆。
林舟看着角落的暗灰色的木质箱子，走过去把它打开，第一层铺着一些奇怪的用具，像是随手扔在上面的，下一层是几本书，书名是变异体大全（第三版）、末世后的生物进化论、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手写的标题末世生存守则，林舟翻开那一本书的封皮，卢锡二字字体很大，占据了整页。
最下面一层才是卢锡的衣服，看了上面两层的物品，最下面这一层看起来很朴实，纯色的衣裤，一共三套。衣服很柔软，洗得很干净。
林舟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新的衣服。
林舟不确定身上的衣服会不会使老熊感染或吸引来变异体，所以他没有拿去洗，而是打开有害垃圾格子，把它们包好放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后，他把卢锡的箱子复原，推回原来的位置。接着，他走到驾驶舱门口，通往驾驶舱的过道很窄，又堆放了手枪榴弹等杂物，他慢慢地爬到副驾驶位，手放在膝盖上，背轻轻的贴着靠椅，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前面。
老熊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前面的路，顺手点了一根烟。
阳光已经没那么刺眼了，沙尘很大，能见度很低，驾驶舱中间有一块电子屏，上面是用雷达探测后的路线图。一马平川，路上没什么大的起伏，装甲车的稳定性很好，几乎感受不到太大的颠簸。
“我们现在是去黑煞连队基地吗？”
“第四避难所。”
“谢谢。”
“不是特地载你过去的，黑煞现在在那里驻扎。”
林舟：“为什么？”
“第十四避难所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一口气的都跑到第四避难所里了。”
老熊：“避难所不让感染者进去，除了那些救不回来的，其他的人黑煞连队带走。”
“黑煞连队不是很难进吗？”
老熊：“你以为感染了还能活下来的是什么普通人吗？有这份抗体比什么都重要。”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熊突然问他，“你多大？”
18，他想，准确来说应该是19岁，因为今天是林舟的生日。林舟其实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林安告诉他的，林安说他出发前看了林舟的信息表。
2092年4月28日。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19岁。”
“19，”老熊手握着方向盘，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我儿子也19，最惨的就是你们这一代。”
老熊说：“刚出生，发展这么多年的科技啊，红利啊，什么都没尝到。
‘砰’一下！几千万亿亿的实验室一炸，什么病毒啊辐射啊，全都出来了。”
林舟不知道以前的事，也没有学过，他问：“之前很好吗？”
老熊从鼻子哼出烟，“比现在好，现在都跑出什么变异体，嗐呦世界末日啊。”
“那您儿子呢？”
老熊笑笑，“不知道，十几年没见了，因为那些傻逼要搞什么殉道者实验，说我儿子是病毒泄露前出生的一批健康体，买走了。”
“买……？”
“对啊，病毒一爆发工作啥都没了，人不得活着吗？”
“……”林舟不说话了。
他在驾驶舱呆了会，默默从座位里爬出来，原路返回，看着过道旁边有两个门，一个是厕所，另一个——林舟把门平行拉开，从中间一分为二的空间设计，上层是一些枪械，下层是一张灰色的小床。
里面没有烟头，林舟钻进去躺在上面，从脚边扯过被子，盖在腹部，习惯性地思考着。
他是不是也是被买来的？
他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妈妈，修老师就是他的爸爸妈妈。
他现在要去黑煞连队，黑煞连队刚好现在在第四避难所，那他到哪里后要去找所长吗？
老熊怎么办？
他说，没有带连接的同伴，一个人回去会死的。为什么会死？这个黑煞连队的规定。为什么要定这个规定？不知道。林舟蹙眉，转了一个身，换一个问题。
这个规定是谁定的？黑煞连队的首领？方沉？他为什么要定？
……林舟又翻了一个身。
刚眯着，林舟被老熊一把扯走被子吓醒。
“你干什么？”
“睡够了？你去驾驶舱坐着，我来睡会。”
“……我不会开车。”
“自动驾驶呢，有什么异常就叫醒我，异常知道吧，中间屏幕出现红色的三角形加个感叹号那种。”老熊比划着。
林舟被赶出去，老熊身子一侧躺下床，床凹陷下一个弧度。
“……”林舟看着掉在地上的被子，问，“您盖被子吗？”
“不盖。”
林舟弯腰把被子捡起，走出去，把门关上。
他抱着被子爬上驾驶舱，坐在主驾驶的位置。
窸窸窣窣地把被子披在身上，他缩成一团。
驾驶舱前面是一大块前挡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天是暗的，车大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自动驾驶中的车会自己左右旋转方向盘，中间的电子屏显示周围没有任何生物，一切正常。
林舟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点着头。
“检测到驾驶员处于睡眠状态，小助手提醒您，开车若瞌睡，亲人徒伤悲。”
林舟一哆嗦，“你是谁？”
“我是您的小助手，试试问我明天天气怎么样吧？”
“……明天天气怎么样。”
“小助手为您查询中，明天是2110年4月29日，星期一，末历三月甘七，诺亚方舟的天气是多云，最低温度-15℃，最高温度44℃，有4级北风，空气质量极差，相对湿度0.07。”
“谢谢。”
“不用客气，小助手全程为您服务，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你知道殉道者实验吗？”
“小助手为您查询中，殉道者实验是2081年正式启动的……很抱歉，我们聊点别的吧。”
2081年？疑惑短暂地闪过林舟的大脑。
“那你知道2092年发生了什么吗？”
“小助手为您查询中，2092年发生了许多重要事件，国际方面：联邦堡垒正式宣告成立，和平管制条约签署，人类生存与衍续大会在诺亚方舟召开，殉道者实验正式宣告开始实验……很抱歉，我们聊点别的吧。”
“不用了，谢谢。”
“不用客气，小助手全程为您服务，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没有了。”
“好的，小助手全程为您服务。”
“笨蛋。”林舟说。
昼夜温差很大，中午的时候只穿着背心都会满头大汗，到了半夜温度骤降，叶子开始结霜，这是一辆房车改装后的作战车，风挡玻璃用了防弹加厚特制，有加温功能，老熊说实验室一炸，科技倒退，这么多年的发展一夜回到解放前。
林舟裹紧被子，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
他觉得现在的科技已经很好了，他想象不出来2092年前科技特别特别好的样子。深夜，周围没有光污染的，一片茫茫黄沙平原，天空有很多星星。林舟抬头看，头枕着靠椅上的脖枕。
等他到了第四避难所，他就先去找所长吧，跟他说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赶紧去到诺亚方舟，他好累。结束自己的使命后，他想好好睡一觉，如果那时自己还活着。
老熊怎么办？跟黑煞连队的队长谈一谈能不能别让他死？林舟的思维突然跳出一个异常的想法，他不是好人，死了也……思维卡顿，再想下去，脑袋神经就要从太阳穴开始疼了。好烦。
他学老熊，骂了一声，“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