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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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还能来你家吃饭吗？”
晏辽把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嘴巴，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爸做饭很难吃。”
唐绍铖向上弯了弯唇角，“好啊，随时都可以。”
晏辽自然是在开玩笑，再自来熟也不好意思这么添麻烦。他歪着头好奇地问：“那你妈妈晚上都会几点回家？”
“十一点以后，有时就不回来了，”唐绍铖轻描淡写地说，“她工作很忙，总是加班。”
晏辽神情微微惊讶，顿时对他充满同情：“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做好一桌饭等她，好可怜。”
唐绍铖收拾碗筷的动作突然一滞。
他静默在原处，像是身体深处某个空寂的地方突然滚落一块石头，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个人做好一桌饭等他，好可怜。
唐绍铖瞬间回想起上一世，晏辽等到趴在沙发睡着的样子。
想起他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单薄后背，暖黄色灯光下柔软的头发。
唐绍铖的心脏猛地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抽痛，像是某种粗糙磨砂面拉扯着蹭过渗血的伤口，疼得他连站直身体都不能做到。
黄昏的光落在地板，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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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辽没发现眼前人情绪的异常，手挡在嘴边打了个哈欠，又很不客气地环顾了一圈。难怪人家只知道学习呢，这儿真是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连电视都盖了一层防尘布，像是很久没有打开了。
可就是这样，晏辽临走的时候还是毫不客气地顺走了唐绍铖唯一的课外书。
他走到玄关，朝身后摆摆手，“等我看完再上来还给你哦。”
这样就又有理由上来一次。
唐绍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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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脚步声已经慢慢消失，唐绍铖还是没有回过神。他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到厨房洗碗。
忘记扭到热水的方向，所以哗啦啦流出来的都是冰冷的水流，两只手被刺骨的冷水冲洗着，快没有知觉，直到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
如果非要失去过一次才会懂得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那他不会再做错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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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是第一次全市统一的模拟，和学校组织的考试最大的区别就是能看到在市里的排名，又能根据排名参考往年的录取学校，所以考场上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唐绍铖做题时很专心，像是会自动屏蔽周围的一切声音，沉浸在只有自己和笔下这张试卷的空间。不管是监考老师来回走动的声音，还是前后同学咳嗽，拖动桌子，来回翻弄试卷都不会干扰到他。
这两个月的复习已经捡起了大部分的记忆，只有些背诵的内容还没有完全掌握，但他意外发现从前很多学得模棱两可的知识点，现在回过头再学一遍反而更清晰。
铃声响过后，陆陆续续有学生从考场成群结队地走出来，依稀听到几声议论和抱怨。
“搞什么啊……不是说这次模拟是为了给学生增强信心吗？怎么出这么难，要分没有要命一条。”
“数学的最后一问，我还以为做出来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没用上题里给的条件…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是故意迷惑我的？”
“多选题你都选了什么？……怎么和我选的都不一样。”
“……早知道当成单选做好了啊，再戒不掉多选就把我送到戒赌所吧……”
身后有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匆匆打断，“喂你们都不要对答案啊，好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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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铖不急不缓地走在人群中间，无论是俊朗的外表，还是周身散发出的稳操胜券般从容不迫的气场，都让他像是鹤立鸡群，引得周围的人经过他时讨论的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些。
他走到门口时没看到晏辽，于是站在楼梯旁边等了一会儿，潮水般的人群慢慢散去之后，走廊才传来一阵风驰电掣的跑步声。
有时候就会觉得很奇妙，是因为心灵感应还是太过熟悉，只听到脚步就知道来的是在等的人，还没到见到，唇边就控制不住地浮起笑意。
这是晏辽第一次没提前交卷，他认真专注地从头到尾做完了题目，不会的题也都凭感觉写了几笔，答完还没急着离开，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检查了一遍。
最后有几道拿不准的题目想改答案，耳边好像传来唐绍铖的声音，“第一直觉往往是对的”，他的笔尖在半空中犹豫地停滞片刻，还是决定不改。
收卷的时候很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感是画画都没带来过的——区别大概除了擅长和不擅长之外，还有想要获得谁的表扬和认可的期待感。
晏辽心情雀跃，下楼梯最后三层都想要一步跳下去，当然在正要一跃而下时被唐绍铖拎住衣领，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他像一出洞就被痛打的地鼠一样“啊啊”怪叫了两声，不等唐绍铖用责备的口吻说话就先承认错误，“知道知道了——好好走路。”
晏辽觉得自己超水平发挥，一定能考出一鸣惊人的成绩，走路都趾高气昂大摇大摆。
唐绍铖在他身后，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一点考完模拟的轻松。
晏辽回头，鼓起嘴吹了下额前的刘海儿，一张漂亮脸蛋完完整整袒露出来，表情拽的不行，没等回教室就理直气壮地对唐绍铖颐指气使，“小唐，去给我打水。”
“收到。”
唐绍铖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好脾气地去接了热水。
水房旁边是卫生间，他在哗哗的流水声中突然听到一阵说笑，“是不是真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今天来学校了吗？”，最后是一道嘲弄的声音，“考试啊，肯定来了，我去看看他多有本事。”
唐绍铖脚步一停，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自己教室，找到陆骁说了这些。后者一听就很有正义感地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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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就能放学了，班主任很体贴地宣布今天也没有作业，让大家适当放松。
唐绍铖进来时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人，有个男生站在晏辽的桌子旁边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晏辽没听完就在摇头，很果断地拒绝了。
看到走进的身影，晏辽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快了起来，主动解释起来，“那个人问我要不要去打游戏，”他掀起眼皮，浓密的睫毛下眼睛乌黑清澈，像能映出人影的湖泊，“我说，我已经有约了。”
唐绍铖感觉心尖像是被小猫尾巴轻轻扫过，又酥又痒。他藏着笑意，明知故问，“和我吗？”
“……”
晏辽咬了下嘴唇，要说出口的“不然呢”硬是百转千回地拐成了掷地有声的，“不是。”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过你拜托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唐绍铖压住嘴角的笑容，“行，”他弯曲手指敲了敲桌子，“拜托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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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是苍茫的暮色，学校旁边的巷子昏暗幽深，堆满了废弃的杂物，很少有人会踏足此处，除非是被一路推搡进来。
“不是都说了把答案放到厕所吗，敢耍老子，”王旭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找死啊？”
不是疑问，是威胁，葛东临一般会选择不搭腔。可是他侧目躲开对面凶狠的眼神时，突然看到巷口闪过熟悉的身影。
陆骁单肩挎着书包，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葛东临的心跳加快，手指攥紧裤子又松开，忽然双眸定定地看向王旭，“你试试。”
“……你说什么？”王旭瞳孔缩紧，脸上扭曲的表情像是看见鬼了，震惊两秒钟后怒火中烧，骂了声脏话就朝葛东临扑过来了，“你他妈疯了！”
葛东临被踢中肚子倒在地上，正好砸在前些天下雨残积的水滩里，发出好大的声响，整个后背都浸湿了，雨水中腐烂的树叶发酵出难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
头顶飞过一只鸽子，羽毛盘旋着落下来。他被打得偏过脸，在一阵闷雷滚动般的耳鸣声中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挑衅的话，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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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的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响动，陆骁的表情瞬间绷紧，还没看清是谁，就没有半点迟疑地拔腿冲进了逼仄的小巷。
下一记拳头没有落到脸上，葛东临松开了咬紧了牙关，也慢慢睁开了死死闭上的眼睛。压在他身上的人被拽着双腿拖走了，狼狈逃窜时还惨叫了一声。
视线慢慢清晰，葛东临看见遥远的蓝天，狭窄的一线天，清澈透亮，海水一样的蓝色。下一秒看到的是陆骁低下头，锋利的眉毛微微蹙起，“你能站起来吗？”
像是灯光把黑夜戳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
对方递来一只手，还没到夏天就过早地穿上短袖，结实健壮的手臂绷起青色的血管，像是在跳动。
……或许只是自己滚烫的心脏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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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绍铖告诉我，他在水房听见那帮人说话了。我还想去你们班找你呢，一到那儿教室都空了。”
陆骁收敛了方才的戾气，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开朗，像是一瞬间变了个人。
葛东临忍着全身骨头的酸痛站了起来，声音哆嗦地说，“谢谢。”
陆骁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到葛东临半边泛红的侧脸微微肿起了，“疼吗？”下意识就问出了这句。
“……不疼。”葛东临抿唇往后退了退，很冷似的在微微发抖。
大概是永远不会承认的秘密——此刻不可遏制的颤抖，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努力压抑的感情没有沉没，反而触底反弹般地爆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