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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最后一个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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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死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真是……多么讽刺的事啊。
“你好,是钟谈吗?”
“是。”
“我是您母亲的同事施文。嗯,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有个沉重的消息要告诉你。你的母亲,梁工,在工作时不幸去世了。”
我没有吭声,微微扭过头,靠在了身边机器人的肩膀上。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我知道这对您来说肯定是个巨大的打击,我们也都非常悲痛。追悼会定在这周五举行。希望……您能来参加,好好送他一程。如果……”
我打断他:“追悼会是事情是谁在安排?”
“您的父亲,钟局长。”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我说,我知道了,就这么挂了吧。
我无数次想过我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都没有想过我的家人先行离我而去。
我闭上眼靠在座位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浮现出母亲的模样。
她其实没怎么笑过,大多数时间我看到她的样子都是平和而安稳的,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她葬礼上的遗照不知道会用哪一张照片。
*
我问妈妈,她会不会一直爱我。
妈妈说,会的,我会一直爱着谈谈。
可是妈妈食言了,她骗了我。
她不要我了。
我再也不相信妈妈对我说的话了。
妈妈为什么不爱我了?妈妈为什么要抛弃我?
……
我知道了,是因为父亲,因为钟伯同。
父亲为什么要打妈妈?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那天的场景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还有酒瓶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种眼神冷得让我心寒。
童话故事里说,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为什么爸爸和妈妈却不是这样。
我起初以为,这是因为爸爸不是王子,妈妈不是公主。
后来我才知道,童话不是现实,现实不是童话。
钟伯同和梁舒还没离婚前,他就把在外面的母子接回了家。
那个女人叫卢思思,他的儿子叫钟杭。
大人的婚姻由不得孩子做主,我的去留也由不得我决定。
我不知道钟伯同到底使了什么伎俩,才让梁舒抛弃我。
然后就毅然决然的离婚了,去投身于她的科学事业,研究她的机器人。
既然钟伯同那么喜欢那个女人跟那个男孩,留着我做什么。
钟伯同看着地上打碎的酒瓶,神色沉了下来。
“你干的好事!”他的声音像闷雷一样。
我无助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起头来看着钟伯同身边的钟杭。
钟杭躲在钟伯同身后,小声说:“哥哥……这个酒对爸爸来说很珍贵,你怎么能……”
我心里冷笑一声,方才管家对我说,父亲找我有事。
等我到了客厅,发现了却是满地的狼藉。
这时候,钟杭就带着钟伯同过来,看我的洋相。
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上一次,撒谎说我弄坏了他心爱的玩具。趁着钟伯同不在家,卢思思训了我一顿。
这一次,怕是又买通了管家,告到钟伯同的跟前。
我想的果然没错,钟杭跟她妈一样,虚伪又狡诈,自大又狂傲。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捣乱。
他根本什么都不缺,却总是喜欢抢掠或者毁坏我的东西,还有污蔑我,摆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神色。
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无论我说还是不说,钟伯同都不会相信我。
反正他就是喜欢钟杭和他妈,喜欢他们那种表面讨好、善解人意的作派。
我低下头,什么不说,然后转身离去,不想去看钟伯同的神色,更不想去看钟谈恶心的面孔。
“钟谈!你给我回来!”背后传来钟伯同的声音。
我甚至想在心里哼起歌来,随他们气急败坏去吧,随他们兴高采烈去吧。
只是为什么,既然我不在乎,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悲伤呢?
画面陡转。
钟伯同跟梁舒的离婚官司打了很久,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法官坐在高堂上,问我:“你想跟妈妈还是爸爸?”
我知道,我已经十岁了,有权利在众目睽睽之下,决定自己的去处。
钟伯同冷漠的表情、钟杭聒噪的声音、卢思思冲人的香水味……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我心里又想起妈妈离开家前,我冲过去拉着她的手,她这次没有摸我的头,只说:“谈谈,你应该跟着爸爸。”
她没有说“你跟着爸爸更好”,又或者是“你和爸爸在一起更合适”。
这是一种命令的语气,我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却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法官话音刚落,我看向席位上的女人。
她没有看我。
我又转了转头,反倒是钟伯同望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说:“我愿意跟着爸爸。”
不久后,我在报纸上看到梁舒的消息了,她参与了某个大公司的项目,成为了首席工程师。
我想,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