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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所被左右的与不自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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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提拉米苏实验品”事件之后，季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悄入侵了。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无论是刷短视频、逛资讯APP，还是浏览技术论坛的间隙广告，推送给他的内容里，甜点教学的比例直线飙升。从基础的玛芬、曲奇，到进阶的舒芙蕾、歌剧院蛋糕，再到各种造型可爱、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日式和菓子、法式慕斯……琳瑯满目，应有尽有。
“现在的算法都这么智能了吗？”季然一边往收藏夹里添加一个“新手友好版巴斯克芝士蛋糕”的教程，一边嘀咕，“难道是检测到我最近搜索过提拉米苏，就判断我是个潜在的烘焙爱好者？”
虽然嘴上在吐槽大数据的“精准打击”，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那些诱人的图片和详细的步骤讲解，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看着那些普通的面粉、鸡蛋、黄油，在博主们灵巧的手中，一步步变成精致美味的甜点，季然这个平日里只跟0和1打交道的程序员，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创造乐趣。
更重要的是……他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个人。
比如，看到那个色泽焦黑、内心却流淌着诱人芝士的巴斯克蛋糕，他会想：这个看起来好像挺简单，成功率应该比较高吧？不知道……顾总喜不喜欢芝士味浓郁的？
看到那个层层叠叠、制作工序极其复杂的歌剧院蛋糕，他又会皱起眉头：这个太难了，肯定做不好。而且这么甜，顾总那样自律的人，大概不会碰吧？
他甚至拿出了一点研究算法的精神，开始默默地给自己收藏的那些甜点教程打上了标签：#难度系数#、#预计耗时#、#可能口味偏好（顾？）#……还在备忘录里规划起了每一次“新品尝试”的时间表，周末两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五晚上，当于玺再次看到季然围着小黄鸭围裙，在厨房里捣鼓一堆瓶瓶罐罐，并且面前摆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熔岩巧克力蛋糕半成品的东西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唔哇，阿然！”于玺夸张地捂住心口，靠在门框上，“你这周又在搞什么新花样？熔岩蛋糕？我可跟你说，这个翻车率很高的！”
季然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打蛋器，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知道，正在调整配方。”
“不是……你老实交代，”于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就跟烘焙杠上了？你看看你的收藏夹，都快变成‘然然的烘焙课堂’了！还转发了那么多教程，你……你该不会是打算转行开蛋糕店吧？”
季然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瞪了于玺一眼，耳根有点发热：“瞎说什么！我这是在……拓展兴趣爱好，陶冶情操，不行啊？”
“行行行，太行了！”于玺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不过，我尊敬的烘焙大师，您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您这频繁‘陶冶情操’的成果，什么时候能惠及一下我这个嗷嗷待哺的室友？”
季然看着他那副馋样，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有得你吃就乖乖闭嘴等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遵命！”于玺立刻立正站好，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不过啊，阿然……”
“干嘛？”季然警惕地看着他。
“其实吧，”于玺慢悠悠地说，“对于吃的人来说，有时候……重要的不只是味道好不好吃。”
“那是什么？”季然下意识地问。
于玺眨了眨眼，拖长了声音：“是……心意哦~”
“心……意？”季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于玺又在调侃他，脸颊“唰”地一下红了，抓起旁边一个乾净的矽胶刮刀作势要打他，“于！玺！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哎呀！开个玩笑嘛！”于玺笑嘻嘻地躲开，“说真的，阿然，只要是你做的，就算烤糊了我也……”
“闭嘴！不会糊的！”季然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转过身去，继续捣鼓他的熔岩蛋糕，只是心跳却莫名地加快了几拍。
心意……吗？
他做这些……真的只是为了“陶冶情操”？还是……潜意识里，希望能再次看到某个人，在品尝到他做的东西时，露出哪怕一丝丝的、不同于平时那种冰山状态的表情？
季然不敢深想下去，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面糊上，试图用巧克力的甜腻来掩盖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悸动。
……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项目经理正在汇报“智链未来”计划第一阶段的技术选型方案。PPT上的图表和数据不断滚动，条理清晰，逻辑严谨。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顾明城，思绪却有那么一瞬间飘远了。
他想起的，是那个叫季然的程序员。
明明是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甚至有点怯懦的年轻人，却敢在第一次（虽然是认错人的）见面时，拿着手机里的星座运势，一本正经地跟他宣告“适合一见钟情”。
会在会议室里，因为害怕被开除，就差点立下军令状，保证能完成那个他自己都觉得过于激进的计划。
还会……偷偷摸摸地，送来一盒味道好得不像“实验品”的提拉米苏。
顾明城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季然听到他叫名字时，猛地抬起头，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的惊慌、无措，还有那么一点点……倔强？就像一只被惹到了、试图挥舞爪子却又没什么实际杀伤力的小熊猫，格外……有趣。
“……所以，综合考量下来，我们认为采用分布式数据库……”项目经理的声音将顾明城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总？”坐在顾明城身旁的技术总监，敏锐地察觉到老板刚才似乎走了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您对这个方案有什么指示？”
顾明城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PPT上停留的那一页。
“……抱歉，”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近期项目繁多，刚才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能麻烦你把关于数据库一致性保障的方案，再简单复述一下吗？”
技术总监松了口气，连忙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会议继续进行，顾明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眼神锐利，点评精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过。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个有着清澈眼神和笨拙举动的身影，已经像是一个悄无声息植入的后台程序，开始在他那高度理性的思维系统里，占据了一点点、却不容忽视的内存。
傍晚，黑色的宾利轿车平稳地驶入静谧的别墅区。
“先生，您回来了。”头发花白、身着笔挺管家服的陈叔，已经等候在门口，接过顾明城脱下的西装外套。
“嗯。”顾明城淡淡地应了一声，换上拖鞋，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薰气味。这是他早已习惯的环境，冰冷、精致，如同一个巨大的、按照最高标准设定好的程序。
“少爷今天放学回来得比较早，正在楼上书房做功课。”陈叔汇报道。
“知道了。”顾明城点点头，正准备上楼，一个清亮的少年音从楼梯口传来。
“哥！你回来啦！”
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像只小豹子似的从楼梯上冲了下来，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五官轮廓和顾明城有几分相似，但眼神却更加灵动跳脱。
这是顾明城的弟弟，顾言辞。
“嗯。”顾明城看着自家这个精力旺盛的弟弟，眼神稍稍柔和了些。
顾言辞跑到他哥面前，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秒钟，忽然皱起了眉头：“哥，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有吗？”顾明城挑眉。
“有啊！”顾言辞肯定地说，“感觉你……魂不守舍的！像丢了魂一样！刚才陈叔跟你说话，你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
顾明城看着弟弟那双写满了好奇和关切的眼睛，难得地起了点玩笑的心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可能是被某个不省心的家伙气的吧。”
“喂！我哪有不省心！”顾言辞不满地拍开哥哥的手，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说，“我这次月考，可是考了全年级第一！厉害吧？”
“哦？年级第一？”顾明城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嘛！是很厉害好不好！”顾言辞不服气。
顾明城看着他那副急于求表扬的样子，心头忽然闪过另一个笨拙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影，那种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顿了顿，做了一个让顾言辞和旁边的陈叔都有些惊讶的决定。
“……那好吧，”顾明城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看在你年级第一的份上，勉强……奖励一下你。”
“奖励？奖励什么？”顾言辞眼睛一亮。
顾明城没回答，径直走向了厨房。
家里的厨娘李嫂正在准备晚餐，看到大少爷突然进来，有些局促地问候：“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嫂，今天晚餐我来做吧。”顾明城说着，自然而然地脱下袖扣，挽起了衬衫袖子，“你去休息吧。”
“啊？！”李嫂愣住了，陈叔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大少爷……要亲自下厨？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言辞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跟进厨房，看着他哥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系上围裙——当然，不是小黄鸭款，是那种很专业的深色帆布围裙。
“哥！你……你会做饭？”顾言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印象里，他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工作狂魔。
顾明城瞥了他一眼，手上处理食材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很奇怪？”
“太奇怪了好吧！”顾言辞看着他哥从拿出顶级的菲力牛排，到准备酥皮、蘑菇酱、帕尔玛火腿……一系列复杂的工序，有条不紊，动作娴熟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惠灵顿牛排了？！”顾言辞忍不住惊呼。这道菜他只在高级餐厅吃过，难度系数极高。
顾明城正专注地给牛排塑形，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回了一句：
“大概……在你小学二年级，第一次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哭着回来的时候吧。”
“哥！”顾言辞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你怎么又提这件事！不是说好了不准再提了吗！而且！那次我是故意的！我是跟老妈赌气！谁让她不给我买最新款的游戏机！”
顾明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扬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料理。煎牛排的滋滋声、切蘑菇的垯垯声，在宽敞而安静的厨房里，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烟火气的韵律。
顾言辞看着哥哥那专注的侧脸，以及那双平日里不是签署文件就是敲击键盘、此刻却灵活地处理着食材的手，忽然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温暖？
他不知道哥哥今天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下厨，也不知道那句调侃背后是否还藏着别的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今天的哥哥，似乎真的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就像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在原本严丝合缝的程序里，悄悄注入了一行意想不到的代码，引发了一些……连他自己可能都还未曾察觉的、细微而深刻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