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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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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门,逍遥峰——
逍遥峰取逍遥之道,应自然之势,是玄清门中唯一未设结界禁制的地方,不像其他诸峰或仙门各派那样温度恒定四季常青,而是经历四季轮回,重峦叠嶂,四时之景不同。
高峰之处终年云烟缭绕,人迹罕至,但怪异的是,此时既是夏季,半山腰处还是郁郁青苍松涛阵阵,峰顶处却已经是树挂银霜,云雾蒸腾处,似玉龙蜿蜒。
突然间,一股奇异的波动以最高峰为中心如潮水般向四方散去,山道上或修炼或洒扫的弟子却毫无察觉,依旧进行着手中的事情。
峰顶的山洞中,一个形容枯槁的人——姑且能称作人——盘腿坐于千年寒玉之上,他紧闭着双眼,头顶着如枯草的苍白头发,身体瘦削如一架枯骨。
随着一声如梦初醒的呢喃声,那个“枯骨”的手指动弹了两下,眼珠在眼皮下开始滴溜溜转动,似是要在沉睡中醒来。随着一口冰冷的浊气在他鼻翼间排出,转动的眼睛停了下来,之后缓缓地睁开。
那双眼睛是神秘的暗紫色的,像是平静无波的海面,下面却暗潮涌动,又像是黑夜中深邃的天空,其中有星子隐约闪动。瞳孔被一圈灿金色光圈包围,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那光圈是由正在缓缓流动的灿金色符文围成的,眼睛睁眨之间,动人心魄。
只见那人缓慢抬起手,瞧了瞧自己的身体,似乎嫌弃地“啧”了一声,突然间衣摆无风自动,他整个人缓缓起身,向洞外走去,披发赤脚,却步步生莲。
行走间,他的身体枯皮脱落,慢慢变得骨血丰盈,身材匀称,满头枯草也如春风吹拂,焕发新生,三千玄发自动轻束为一股,如暗夜流云,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后。
说是缓缓,眨眼之间整个人已脱胎换骨,行至洞口,他身形舒展,伸了个懒腰,口中喃喃低语道:“回来了。”
接着从洞口一跃而出,急速直下,带起的风吹乱他的衣袍玄发,所过之处竟让寒霜解冻,片刻之间,峰顶便从寒冬腊月之景恢复至青苍如海。
七个月后——
一只灵巧的纸鹤从窗口飞入,落在正靠在窗边假寐的人的指尖上,那人生了一把美人骨,眉眼间却凌厉暗藏,如墨画苍山,蚕丝流云袍松松懒懒地覆在身上,墨发随意被一只乌木簪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被穿窗而过的风轻轻吹起,一只腿弯曲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轻轻撑着下巴,歪斜着半躺在窗边的小塌上。
察觉到指尖的触感,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一道金光在暗紫色的眼睛中闪过,像是阴沉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接着他轻点了一下纸鹤,又懒洋洋地张开手,让纸鹤落在掌间,一道清晰沉稳的少年音从其中传出:“沈师叔,人界南城的三月花会开了,非常热闹。”
少年话音刚落,榻上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只有那只小纸鹤在不稳定地晃动着。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南城客栈——
一位身着银纹云袍的少年正坐在客栈的雅间中用餐,窄袖收腰,发髻高束,气息沉稳内敛,端的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突然间一道身影落座在他对面,吓得他一口茶水就要喷出来,对面的人像是料到了这种情况,立马伸出两指夹住他的嘴。
江悬舟看清对面的人,“咕咚”一下咽下嘴里的茶水,从被夹紧的唇缝里勉强露出几个字:“……沈师叔……”
对面的人毫不客气地在江悬舟的肩膀上擦了擦两根手指,继而似是恶狠狠地质问,“小师侄,这南城我已转了一圈了,三月花会在、哪、里、呢?”
除了刚开始那一下,江悬舟恢复沉稳,丝毫不惊,见惯了这场景似的,一板一眼回道:“三月花会连开七天,我来到南城时已是第四天,虽然立即放出了传音纸鹤……”
“但是那个破纸鹤要飞四天!天老爷,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虽然听惯了这人“口出狂言”,但是端着这么一张堪称风华绝代的脸讲出这种话,还是让江悬舟额头抽了两抽。
沈联言罢看见满桌佳肴,也感觉自己多少有些口无遮拦了,小发雷霆一通就趴在桌上,有些萎靡地掰着手指头数:
“上个月人界的篝火节没赶上,大上个月铸器城的赏剑会和万花宗的品酒宴错过了,大大上个月……哎呀,小师侄,悬舟,小舟舟,你的千里传音什么时候能练成啊……”
江悬舟认真地算了算,“大概两百年后。”
沈联:“……”
江悬舟如今不过弱冠之年,虽是师门翘楚,但要练成千里传音却是要达到宗师级别了,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两百年还是保守估计。
沈联满脸愁容,手欠地揪着伸进窗里的树枝上的嫩叶,丢到对面的小师侄身上,“你师傅把你丢给我教,练成这样可不行啊……”
江悬舟面无表情地盯着沈联。
沈联一出关就发现自己的逍遥峰上多了个小师侄并附带了大师姐的亲笔委托信一封,自此江悬舟便跟着沈联四处游历——江悬舟四处跑腿奔走,发现好玩的就传信给沈联来游历。
无视了江悬舟幽怨的小眼神,沈联继续“苦口婆心”大言不惭道:“我这是在锻炼你,年轻人,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今日不流汗明日就流泪,稳扎稳打方为正道!”
江悬舟继续面无表情,“是,弟子谨记。”
好在沈联的注意力很快被窗外的飞鸟转移,放弃继续给江悬舟灌“鸡汤”,江悬舟暗自松了一口气,往常说起这些沈联简直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就好像想把自己灌进过的“鸡汤”都吐出来似的。
沈联观察了那群飞鸟片刻,又心生一计道:“你说,去璇玑峰提提意见,让他们改进一下小纸鹤怎么样?”
江悬舟:“会被群起而攻之。”
玄清门的璇玑峰机关术之精妙在当今不能说是独占鳌头也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传音纸鹤更是最新推出的独家秘技,在这新品推出的节骨眼上去提意见,自然算是与砸场子无异,被群起而攻之怕是都算轻的。
传音纸鹤虽比不上千里传音快,但需要灵力少,灵识消耗少,使用门槛低,算得上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之传音神器,在年轻弟子之中颇受欢迎,引得其他仙门也争相仿造,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满沈联的意。
沈联当然不满意,在闭关期间,为求逍遥之境,他放任灵识在混沌之中游荡,在机缘巧合之下,灵识进入了三千世界中的一个现代世界,寄宿在一个孩童的身体里,伴随他一同长大,体验了普通人从小学到工作二十余年的现代生活。
虽然在那里没有灵力不能修习,但是食衣住行、吃喝玩乐却十分之方便,活的着实是丰富多彩,就连灵界也寻常的日升日落,潮涨潮汐,也能琢磨出百转千回的人生滋味,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备战高考时要和小孩一起熬夜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互联网的存在给沈联这个实打实的“土包子”大开了眼界,让他很快就沉迷其中,成为了资深的“网瘾少年”。
我的游戏机,我的大电脑,我的国服第一排名,我神交已久的互联网亲人……回想起有网的日子,再看看如今能闲的淡出鸟的生活,沈联欲哭无泪,砸吧砸吧嘴,开始絮絮叨叨:"要是灵界也能通网就好了……"
江悬舟习惯了自家师叔经常性奇奇怪怪的咕咕叨叨,并不搭腔,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
灵界通网……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沈联一拍手,一跺脚,留下了一句“你等着”就瞬间没了踪影。
师叔不靠谱,风风火火地溜了,留下江悬舟一人凌乱:这是在给我放狠话吗……
沈师叔又又闭关啦!这是江悬舟游历半年后回到逍遥峰得到的第一个消息。
此时的沈联正在自己的小书房中奋笔疾书搞策划,房间正中央用灵石摆成一个不知名的法阵,肉眼可见的雄浑灵力在其间缓慢流动,上好的青木纹纸堆放的到处都是,用完的废纸被团成一团随便一丢,原来整齐珍藏的古籍竹简被翻阅的七零八落,桌案上已经摞了厚厚一堆的“鬼画符”。
他平时柔顺的墨发此时已经炸毛,流云袍也染上墨迹成了“泼墨艺术品”,时而比比划划,时而又入定冥想,瞳孔周围的灿金色符文高速旋转,灵识飞速运转,一会儿愁苦不堪地薅头发,一会儿又恍然大悟般拍脑袋,如果有人旁观的话,估计会认为这个人怕是要走火入魔。
终于,随着沈联瞳孔周围的符文旋转速度缓缓放慢,他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勾起,轻声地说了一句:"成了。"
话音刚落,法阵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小书房中似有罡风起,吹的纸张书籍乱飞,沈联端坐在其中,眼中血丝分明,衣袍和墨发齐舞,眼神狂热,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成了!成了!哈哈哈哈成了……咳咳咳……”
罡风入喉,沈联被呛了个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却丝毫不减他兴奋之情,兴之所至,他抬手拍案,震起一张青木纹纸,提起笔来挥毫泼墨,颇带着些帝王指点江山的气势,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后,整个人歪头一倒,便毫无形象地躺在散落在地上废纸之间,片刻间,均匀的呼吸声传出,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最后的“墨宝”缓缓飘落,覆盖在桌案的一摞“鬼画符”上,赫然写着“灵界建网计划”。
沈联这一睡,足足睡了七天七夜,睡得昏天黑地天翻地覆,终于睡饱睡足了,醒来沐浴焚香,束发更衣,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仙风道骨人五人六的仙师模样,丝毫看不出那个熬了半年差点给自己熬疯魔的鬼样子。
眼神清明,形象上佳,专业度十分,沈联肯定地对自己点点头,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这半年来苦心孤诣呕心沥血得出的“计划书”——那一摞用“墨宝”当封面的“鬼画符”,揣进乾坤袋中推门而出,拎小鸡崽一样随手拎起在小书房外默默为他护法打坐的江悬舟,直奔神霄峰而去。
策划结束,接下来当然要拉合伙人,进行路演推广啦!
“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