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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普通人 ...

  •   神啊,你说,命运是不是一个小孩,在众人追捧下无忧无虑地长大,所以开出的玩笑才是这样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但最可笑的是,命运分明是自己生下的因。

      白云冲散光影,阴下来的午后里,风轻轻吹落树枝上枯萎的花瓣,咖啡店前一地的落花。
      皮鞋利落地踩在干枯的地上,枯花默默发出渺小的声音,铃铛叮铃地响起,站在前台的黄璞婷打着盹。

      蓝书博站在这样的画面前,像是审视高级画廊中的某一幅名贵的画作,上下左右打量所有出现在画框里的元素。
      安静的声音从左边飘进耳朵,相猫擦着惺忪的睡眼迎上前:“您好,需要点什么吗?”
      蓝书博放下眼睛上戴着的墨镜,刺亮的双眼将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来回观看:“你……是这家店的主人吗?”
      这种审视的灼热相猫已经习惯了,二十四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这样的人间生活。
      于是他展示着职业的笑容,摇摇头:“不是,需要帮您叫店长吗?”
      蓝书博摆了摆手,眼睛里注视着的风景终于动了起来。黄璞婷伸长了手,将身体舒展开,看向他们所在的这边:“先生您好,需……”

      黄璞婷模糊的视线在熟悉的面孔里变的清晰,她心心念念的救赎此时以一样的样貌停在她的面前,和逐渐变得温暖的春天一起,和她见面了。

      蓝书博嘴角捂起的笑意展开的彻底,仿佛猎物此时生动地站在面前。
      他伸出食指,指着黄璞婷,对相猫说道:“我找她。”

      相猫竖起耳朵,警觉地看向黄璞婷的表情。再扭头仔细看男人脸部露出的部分,脑子里试图将刚刚男人的眼睛与下半张脸拼凑起来——
      熟悉的轮廓像是在哪里见过——
      手机视频里混乱的人影中间,是不是这个人抱起的黄璞婷,把他送到医院?
      相猫的警觉泄了气,她愉快地指了指黄璞婷所在的方向,微微俯身说道:“那请吧。”
      蓝书博解放双脚的禁锢,走向黄璞婷。

      “这家店是你的?”蓝书博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张开双手,向后仰去,俯视一般地看向对面佝偻着身体的黄璞婷。
      黄璞婷没办法正常地直起腰板,却并不想蓝书博看出她的不堪,只能假装站久的腰身受不了折磨,微微弯曲身体,仰视一般地看向对面的蓝书博:“不是,这家店是我朋友的,我在这打工。”
      “嗯。”蓝书博点点头,“这家店装修的很好,刚刚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一眼就被吸引了。”
      黄璞婷有些害羞,拼命压住嘴角的满盈笑意,视线看向蓝书博面前的那杯咖啡:“是啊,我陪她装修的时候就觉得她设计的很好。”

      咖啡冒出的热气凭着空气化作白烟,也是在空气里消失。
      蓝书博又捧起咖啡杯,将杯面漂浮的心形拉花悉数吞下:“我也是刚刚好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你也在这里面,想进来问问你离开医院之后过得怎么样。”

      落地窗外的落花飘飘,黄璞婷的眼睛里带着春天与蓝书博墨镜后的眼睛对视:“托你的福,过的很好。”
      “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蓝书博的身体一直向前伸着,追问道。
      黄璞婷往后躲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蓝书博将紧绷的身体放松,继续靠在椅背上,“那我就——打开天窗说话了。”

      黄璞婷佝偻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伸着,放松的神经紧了紧。
      “我这次来,是想找你谈合作的。”蓝书博扭身从旁边椅子放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实不相瞒,那次送你去医院的视频流出之后,好多人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因为你是素人。”

      “但是这次请你相信我,是我个人想要和你合作拍摄短视频。最近经纪公司想要我和一个人合拍类似于短剧那种一两集的小剧集,我迟迟找不到女伴。”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愿不愿意。这次命运又这么凑巧是不是,我们在这么美丽的咖啡店碰见了。”

      黄璞婷接过蓝书博递来的意向书,文字带着失落压下她期待的心,佝偻的腰背漏出了满怀的春天。她一页一页地将意向书翻开,脑子却进不了文字。
      黄璞婷抬头看向蓝书博,将微笑装备在失落的脸上,说道:“能不能给我几天,我思考一下?”

      蓝书博举起咖啡的手滞在原地,墨镜下的眼睛紧盯了好久的后墙,在他理所当然的想象里,黄璞婷会出于感谢而一口答应这个请求。空气里暖和的花香让他体贴的设定继续高高架起,情绪转了个圈回到了原地。
      蓝书博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当然,要你立刻答应这个请求确实是不太现实。”
      蓝书博将手伸进驼色大衣的口袋里,精致小巧的盒子中齐齐整整地放了好多白色小卡,他取一张递到黄璞婷的手上:“这是我的名片,思考好的话,上面的电话随时打,是我工作室的电话。”

      黄璞婷接过名片,硬邦邦的卡片上倒影着窗外的花,枯叶哗啦飘落,埋藏了方才满街的春色盎然。

      黄璞婷把蓝书博递给她的那份合同放在桌子上,深夜的咖啡店里,只有灯光还在随风晃动。
      相猫打扫完店里,换上修长紧身的衣服从更衣室出来,便能看到黄璞婷和晨苒弯曲的身体看向桌面上紧闭的白色纸张。

      “怎么了?”鱼丸从另一方向出来,恰好看到这僵硬的一幕。
      相猫扭头,看着鱼丸,摇摇头。

      鱼丸弯腰,脖子上微薄的丝巾随着躬身落在她白色的运动鞋上,她将脚跟穿进鞋里,捡起掉落的丝巾,灰色的针织半裙印着樱花的图案,她牵起相猫朝晨苒走去。
      “这是什么?”鱼丸将隔壁桌上摆放好的两张椅子摆下,桌上泛着光的白色卡片死死抓住她的视线,“蓝书博?”
      相猫的白色帆布鞋听见这三个字后激动地踩起了碎步:“鱼丸,你不知道吧,今天蓝书博来店里找玉玉了。”
      “蓝书博?”鱼丸拿起桌面上精致的名片,来回翻腾了好几下,“是谁?”
      相猫愣了几秒,看鱼丸的眼睛里全是疑问才想起来:“对对,你不上网。蓝书博是个——可以说是网红?或者小有名气的明星,把玉玉送去医院那次是他送的。”

      鱼丸放下名片,恍然。只是晨苒和黄璞婷沉默的吓人,直觉告诉她的信息里,总有什么坏恶的元素。她拍拍一言不发的晨苒,问道:“怎么了这是?”
      晨苒抬抬下巴,示意黄璞婷。鱼丸和相猫的目光换了方向,落在佝偻的黄璞婷身上。

      “蓝书博今天到店里找我,要和我签合作意向书,和他合作拍几集十几分钟的小短剧发到社交媒体上。”黄璞婷轻轻拨开将她包裹其中的幻想,现实世界带着箭矢刺穿她脆弱的本心,“他说是公司要求的,但一听就知道,应该是最近流量停滞,要拍短剧固粉和涨流。”

      鱼丸抢过桌上平静的意向书合同,头顶上的灯光径直照向她手上的一切,光芒将她的脸变得崎岖,每一份情绪在暴露的毛孔中不断地放大。
      相猫压住鱼丸将合同翻的飞快的双手,晨苒伸手用力地抽出鱼丸握紧的纸张,只是颤抖的身体没办法停止,冒出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沾湿衣服。
      微暖的春风里,鱼丸身上寒意不停。

      黄璞婷抬眼,察觉到鱼丸的异样,问道:“怎……怎么了这是?”
      相猫也愣在原地。
      晨苒扭头对相猫使了个眼色,回过神的相猫牵着鱼丸,站起身离开店里。

      门口的风铃声无措地响起,在风声闭合上之前,鱼丸的声音传了进来:“玉玉,店长,好好看,一定要好好看里面的每一项条款。”
      相猫拍拍鱼丸的背,悄悄合上了门。

      “所以玉玉,你真的想配合蓝书博赚这一份流量吗?”晨苒踩着风铃声的影子开了声,抬眼看向黄璞婷。

      黄璞婷的眼睛被地面吸引,灯光下拐杖的影子被拉的无限长,蔓延到落地窗边,恰好停在月光下。
      呆滞了好久的她,缓缓说着:“对,我要这份流量。我要这份流量,做我最后的筹码。”

      晨苒绷紧的眉心射出了惊恐的箭矢,她慌张地站起,捂住黄璞婷的嘴:“别继续再说下去了。”
      春日里冰凉的温度好像都爬上黄璞婷的双手,阻挡住晨苒燥热的右手,轻轻将嘴边的手放下:“没事,没事。他看不见。”

      晨苒僵硬的四肢在冰凉的抚摸下渐渐柔软下来,她坐回位置,脑子像是重启了一般,忽略了些什么,继续听下去。

      “我知道我没这么大的能耐在泯然众人的社媒里掀起什么水花,所以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我要曝光,才能逃离。”黄璞婷苦涩地笑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从来只是个普通人。”

      晨苒叹了口气,只能挤出微笑,回应道:“我们都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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