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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梦初之时 ...


  •   温檠野第一次见到路鸢汶的时候,就是公司的一个项目结束,他们组和策划后期一起联谊。他因为堵车晚来了一会,人到的时候狂欢已经开始,他俩前公司的确是个很强调个人色彩的先锋——团队,各同事一个两个全是人来疯,社交早已脱离认识与否,基本只要同个物种——那就没有社交障碍,进去的人哪怕是没色彩没性格的,出来之后保准能插满标签——

      说白了,这种联谊几乎无需自卑,只需要迈进去,就是一套流水线服务了。

      温檠野在国外学得那点社牛皮毛,在这里根本不够看,以前几次联谊他都是装汉语不好,前半程装哑巴,免得有些人用英语都能‘hi boy~’,后半程就蹲厕所,等看上半集脱口秀他就解脱了,到时只需迎宾送客即好。

      虽然百分百对此类联谊水土不和,但温檠野每回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自己。

      不过联谊‘再’好,也不能贪杯,那天进门之前温檠野就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次,以后他就是再喜欢吸人气,也绝对不会再来了!

      结果一进门就被surprise了一声,路鸢汶带着礼帽在漫天礼花中嗖得一声蹭过来,人都没看清就敢上手,啪得一声就把他的头摁进怀里,兴奋地鬼叫着:“哈哈!老鲁,这回你死定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用装病来糊弄我!”

      他连人都没看清就敢冲过来,更没给温檠野挣扎的余地——下一秒温檠野就被强制性低头,双手努力过但依然徒劳地放在了路鸢汶肩上。好恐怖!

      温檠野已经被临门欢迎之后,旁边才有人大吃一惊,崩溃地告诉路鸢汶:“路哥……好像不对……”

      这已用不着旁边来赘述,路鸢汶也能感觉出来。他和自己怀里的温檠野登时间大眼瞪小眼,温檠野很明显地听见他把手放在嘴边,迪士尼公主般惊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鸢汶连忙把他松开,躬身道歉。

      “……”温檠野惊魂未定地反应过来,也伸出手连连摆动,“没关系……”

      一场没人想到的乌龙而已。没一会,一脸愁容的老鲁姗姗来迟,温檠野记得这是后期组的一个小组长,而他也被其他的朋友叫走,去了联谊的其他聊天圈。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那惊天一勒牵定了情缘,温檠野走前还是鬼使神差地扭头朝路鸢汶看了一眼,他在人群中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也没什么相同——

      第一次认错了人的路鸢汶已经没法再保持昂扬的斗鸡精神,等老鲁进来也只能蔫巴巴地两手背后,听其他人在讲点什么。当时温檠野还在拍人像,但说实话,一个相机的取景框显然没法装得下一个路鸢汶,他显得生机勃勃,每分钟都得换个表情动作,这一点,不管是多么高超的镜头都是捕捉不到的。

      联谊过半,温檠野摸回自己最熟悉的那间厕所,推门后忽然听见一阵爆裂的笑声。“……我支持亚洲人成为世界的领袖!引领世界!——”

      ——要知道这个卫生间可是这层楼最偏僻的那个楼梯拐角安全出口旁边的那一个!

      温檠野每次都在这待满两个小时以后回去赶末场,这次却只能悄声走过去,隔间式的卫生间里每一格里都有可能藏人,温檠野听不清楚这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结果手没留意地那么随意一撑——

      一声震耳欲聋的“fuck the world!”就此横空出世。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样的两个人,仅半天不到就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见了两回。

      幸好路鸢汶不是真的在上厕所——真的还没脱裤子。

      温檠野低头和他对视的刹那,路鸢汶手中的板砖一抖,脱口秀特有的爆笑声霎时‘桀桀桀’得塞满整个狭小的空间,在欢快的同时又透露出了那么一点不幸。

      “你……也过来一起看吗?”但路鸢汶反应神速,两秒就猜出来温檠野怎么会出现在此,索性挪了挪屁股,给温檠野也留在二分之一的不到的马桶盖,欢迎道,“反正可以一起打发时间。”

      “……”

      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挤在一个卫生间夹层里一起看脱口秀——如果有人在外侧耳倾听还能时不时听见“fuck!”的声音,这是多么不体面的一个场景!

      他俩实在没法在同一个马桶盖上找到两个人的归宿。索性就此走出厕所,干脆躲进安全通道里一起看电影去了。

      “你的指甲真漂亮——”

      温檠野还夸他。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会主动做美甲的不多,不过在这个以艺术和自由著称的疯魔公司里倒不罕见,路鸢汶上半身露脐,下半身破洞的,手上还做着用婴儿蓝打底实则五颜六色的美甲。

      “还行……”路鸢汶讷讷地发出声音,撑着下巴忽然转头,不再盯着温檠野看了。

      路鸢汶真的很水灵,但一点也不女气,是纯粹的男生形象,而不是像跨性别者那样两者兼有,从气质上看一片朦胧,模棱两可。温檠野看了看电影,又看向路鸢汶,视线顺着他的脸慢慢移动,又落在他上身,破洞牛仔裤下结实有型的大腿上。

      “你长得真帅呀!”温檠野止不住地夸赞道。

      他俩好像小学生,成年人说完某些具有夸耀意味的潜台词后,彼此之间的气氛往往都会骤变,但温檠野夸人会竖两根大拇指,表情中参杂着一股不明觉厉的纯真。——夸奖就是夸奖。小学生朝另一个小学生含羞比赞,不管说什么,都没法让人想歪。

      路鸢汶也吃这一套,虽然大多时候都觉得肉麻,但无可抑制的——满天粉红泡泡就这么诞生了。止也止不住。

      然后呢——

      在一天之内既抱了温檠野一把,又被温檠野夸了一下午,两个人还看了一下午电影的路鸢汶在一周后,和刚巧这次可以一组制作某明星专辑的温檠野再见面,温檠野和他挥手打招呼,路鸢汶眨巴了两下眼睛,说“啊?”。

      “咱俩之间难道见过吗!”

      路鸢汶就这么说,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地眨眼睛。

      路鸢汶是很特别的。

      他凑上去亲温檠野只有最初那下因为出其不意得逞了,后来温檠野就抬起一只手来,路鸢汶愈战愈勇,本来还想再多多地表示一番自己内心的激动,但温檠野就是一手掩面,他俩像小鸡啄米似的相互缠斗,地板屡屡被拖出嘶鸣音。

      再好的酒店隔音也顶不住他俩这么造作,等椅子在地上被拽了三声以后,他俩休战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路鸢汶说,“其实并没有……”

      在认识温檠野之前,如果有人不停地向路鸢汶强调自己是朵娇花,就是需要这个世界最强烈的爱才能存活,路鸢汶多半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其实起初温檠野在路鸢汶眼里也算半个疯子,但后来疯话说多之后,环境造就一切,爱不再是酸话,也不再是完全虚无缥缈的东西,路鸢汶觉得自己也隐隐有被打动的迹象。

      如果可以相信就好了。路鸢汶心里的天秤一直在疯狂的摇摆,没到彻底为爱歇斯底里的癫狂,也没法完全说自己铁石心肠,这辈子就是无恨无爱日后必遁入空门的那类人。

      偶尔路鸢汶也会想想如果有人在背后再推自己一把,一切会不会又发生什么转机。但人生在世,路鸢汶注定要为生计劳碌,偶尔只是偶尔,没有什么人会真的再推路鸢汶一把,如果路鸢汶还不识相,那就再推第二把——

      就连Riley这种天降大馅饼,上天也只吝啬地降下一次便收回,他俩开始得很仓促,结尾得也让人无奈。

      “我不觉得你很轻浮。”温檠野无奈道,“你一直都很奇怪。但我总觉得不能这样。”

      “你自己觉得这样好吗?”温檠野说,“我随便说了点什么,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你的心扉,然后你十分感动,于是就凑过来亲我——”他伸出一只手指指路鸢汶,又指指自己,而后摇头道,“这很奇怪。也许我可以理解你的确是一时兴起。你就是这么富有热情的一类人。但我不能接受——”

      “你这样会显得我好像是一个男妓。”十句不到温檠野金句迸发,路鸢汶越听越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等‘男妓’一出,这段深刻又离奇的氛围又垮掉,路鸢汶哼得一声笑了出来。

      等温檠野的视线平视过来,路鸢汶立刻举双手投降,忍笑着表示:“……冤枉啊。”

      “也可能是我用词不当。”温檠野反思了一会,但还是坚持道,“总之,不应该这样。我不会满意的。”

      “那我应该怎么样?”路鸢汶问。

      他定定地朝温檠野望过去,能清晰地看见温檠野的脸上明显划过了一丝犹豫——挣扎——和忍耐之后但发现自己好像忍不住的一种窘迫,接着温檠野就自暴自弃地扬扬手,说:“立刻和李响解除所有关系,并且全平台拉黑他,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随便因为什么就去见他,如果要去见他,就……”

      温檠野真的很想说‘那就带着我一起去’,但话到嘴边了还是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退了一步:“提前24个小时告诉我,而且要告诉我原因和见面的地点。”

      “还有呢?”

      “还有就是——”温檠野严肃地道,“重新郑重地追求我,然后给我发一份展望的ppt,页数不少于……70页。”

      前面说得路鸢汶还觉得要笑不笑的,结果ppt一出立刻脸上表情一滞,还没等他抬头问温檠野是不是开玩笑呢,温檠野已经比着手指和他算了这一笔帐:五页introduction,main body从自己的性格分析,我的性格分析,自己的未来发展……入手,每个部分都只写五页,也有六十页的正文,还剩五页结论。你可以用14磅(四号)或者15磅(小三)的字体写,那样每页字数还会再少一点。但不要图片……算了,你要想用就用,不过图片我不算在页数里的。”

      “……你是认真的?”路鸢汶艰难地问。

      “不然诚意在哪里?”温檠野说。

      路鸢汶从奔逃那刻起,电脑和ppt就已经离他远去了,虽然他本人也不觉得这一次‘逃离’会持续很久,但等和温檠野躺在同一张床上,自己面前却放着温檠野的电脑——上面还是最最最让人眼熟的某红色app时,一种淡淡的荒唐还是顷刻席卷上来。

      在**几天,方堂早就说要去骑骆驼看演出,势必要在这把本都玩回来。温檠野和路鸢汶靠在同一片床头上,手里在翻当地的旅游册子。路鸢汶的余光始终左右摇摆,其实他根本瞥不着温檠野在做什么,但随着旅游册子翻页的簌簌声时不时传来了一下,很难不让人心中发痒。存在感极强。

      路鸢汶勉强闭了闭眼,抿着嘴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拼音,从大纲做起。

      等温檠野翻到“大漠驼铃,梦回——”时,路鸢汶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真的要让方堂去骑骆驼吗?你知道那可是很臭的噢?”

      他习惯一边问一边仍打字敲得飞快,温檠野循声望过去看了他两眼,才又看了手上的宣传册一眼。

      “别人都是自夸,你倒好,说话之前总是先贬低一下自己。”温檠野慢吞吞地道,该说不说,他手上的宣传册子拍得格外雄浑漂亮,骆驼披着五颜六色的宝石伏在沙漠上看向镜头,异域的风情一下子就彰显出来了。

      不过实装可能的确没宣传册上描绘得那么生动刺激,如果远观骑骆驼,一路西行诚然壮观,可一旦上了骆驼,那一切就大不相同了。——没一个商家会任由旅客可以骑着骆驼四处溜达,骆驼再怎么走也走不出被圈养的那一片栅栏,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气味当然仁者见仁。大概率,多数外地的游客都会抱着一腔被迎头浇灭后的热血愤愤离去。

      方堂本来就有自己的打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让温檠野和路鸢汶在一旁泼凉水。路鸢汶做ppt的速度很快,大致框架没两下就堆起来,唯独到了填内容的时候又开始眼前一黑。严格意义上说,这ppt也不像是某重新求爱的作战计划,而是温檠野准备把路鸢汶彻底扒光,如果他真的够实诚的话——

      “我可没贬低自己,我实话实说罢了。”路鸢汶嘴硬道。

      “那你想通过那句话表示什么?”温檠野好笑道,“劝方堂赶紧拍完,拍完就走,以后大家都别来这里……”

      路鸢汶不说话了,只有手还在键盘上没有目的地乱敲着。过了一会,路鸢汶说:“那就来好了,但别来之后又说自己失望呀!——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不管失不失望,这里都很漂亮啊。”温檠野随口道,手上的宣传册翻了下一页,下一页又是大漠风情——在大漠中的演出,述说古代故事。不管谁来又作出怎样的评价,这都是真的,如此风情只此一家。

      “谁稀罕……”路鸢汶开始斤斤计较,又卑又亢,“根本没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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