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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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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
厚重的围帘被拉开一个大口子,诊室的门也敞开着,门外围观的工作人员和几个前来就诊的病人围着站了几层。
刚刚还状似疯狂撒泼的女子突然变脸,梨花带雨地扑进男子怀里。明明方才站在旁边比江无执还高的女人,此时在男人怀中居然显得有点小鸟依人。
江无执定睛一看,这不要脸的为了显可怜,居然还曲腿!
“老公,我好害怕!”女人半蹲埋在男人怀里嘤嘤嘤,用刚刚好能让门外围观群众都能听到的音量哭诉着。
江无执彻底傻眼了。起争执最怕欲说还休,这女人要还像刚才一样泼辣一通指责倒还好,但现在这样一味光哭不说,就很引人遐想。
尤其这女人还张了一张骗人的脸。
果不其然,门外的不明群众开始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纵然都是医院工作人员,但大家都知道江无执是从中央来医学院毕业正儿八经的执业医生。
群体中,最忌讳与众不同,不论是特别优秀抑或不如,格格不入就是被孤立的原罪。
这道理江无执明白,在稻星一年他没有特意迎合别人努力融入群体,和同事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所以现下,他冷眼看着那一张张平日里总是温和有礼的脸上透出幸灾乐祸。
无论哪里都是一样。
“先生!”江无执严厉出声,争取主动权,“请问你刚刚在我的诊疗室里做什么?你的妻子无故发难,禁锢医护人员,扰乱医院秩序,按联邦法律已经可以入罪。你作为伴侣,坐视不理,也可入罪。而且你在我的诊室这么长时间默不作声,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在做什么非法行为!我会马上呼叫安保,请你配合院方的搜查。”
江无执的一番话十分不留情面,男人却也不恼,仍是气定神闲,“江医生,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一直在旁边的小护士举起自己的手,红红的指印十分清晰,“那这也是误会咯?她刚刚可是一个人扯住我和江医生两人,还污蔑江医生是只会拜高踩低的小人!”
小护士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眼里又多了一层探究的意味。
男子点点头,“内人性格确实有点急躁,她也是因为担心孩子,一时着急昏了头,还请江医生体谅。至于江医生对我的怀疑……”男子意有所指地朝诊室的摄像头看了一眼,“江医生大可先查看录像再作定论,可不要如内人一般,急下定论,冤枉了好人啊。”
江无执剑眉微蹙,对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肯定是有不在场证明。外面这一群看热闹的人,搞不好就是他闹出的动静惹来的。
可那又如何,充其量也只能证明他自己的清白,这可保不了他老婆。
“好人!哈!”旁边的小护士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那又怎样!江医生可是联邦执业医生,地位高于普通人,他只要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小护士话一出口,江无执就知道不好,果然,围观人群的表情已经少了几分看热闹的戏谑,多了两分冷漠,甚至那几个就诊病人还带上几分厌恶。
联邦医生地位高于普通人不假,但那也要看地方。有秩序的安全地带当然适用,但这是稻城,联邦边界的半三不管地带,法律?那就是个屁!拳头才是硬道理。
一个医生,拳头能硬到哪去。
江无执在脑内快速思考,“我看这位女士可能也是心急一时失态,我们作为医护人员也该体谅家属才对。”重新换上温文尔雅的模样,耐心解释,“孩子还小,而且目前状态虚弱,用药太过反倒不好,我开点药口服,慢慢调理过来就好。”说罢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开药。
行至桌前一阵冷风吹过,江无执被冻得一激灵,才留意到窗户被开了一道缝。可江无执明明记得,自己一大早回来开窗通风后,就已经把窗户都重新关上。毕竟现在稻城已经到入冬时分,不关好窗户,暖气就该跑光了。
没有多做停留,江无执顺手关好窗户就继续开药,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几个瘟神赶走。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演员夫妻俩也维持住了基本的体面,道谢后抱着孩子离开去缴款拿药。
诊室门合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江无执静静坐在座位上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总觉得透着一股违和感,尤其那个女人,方才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现在却是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
缩小电脑上的诊断画面,调出医院内部人员联系软件,给一位同事发了一封邮件。
岳遥和林桉抱着小小,快速缴费拿药后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的停车场,杨一律早已候在车上等着几人出来。岳遥和林桉的身影一出现,马上驱车上前,载上三人直奔城内的临时据点。
上车后岳遥赶紧从后座的小型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温水化开,小心喂小小服下,看着那快皱出纹路的小脸蛋渐渐舒展开后才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怎么样?”司机杨一律开口问。
“还用说?稻城第一男演员出场,没有搞不定的!”岳遥一甩长发。
林桉撇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是女演员?”
岳遥不理会林桉的调侃,“好演员不分男女。”
“行了,赶紧说正事。”杨一律催促道。
岳遥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到手。”
林桉从手巾袋里掏出记忆棒,“没问题,损哥很配合。”
“话说。”岳遥扒着椅背从后排侧出一颗头,看向杨一律,“你那只隼起名就叫隼哥,是不是有点随意?”
“我吧,当初知道自己的精神体是一只灰隼的时候,想的是要起名叫福金好还是雾尼好。”杨一律说。
“都挺好的啊,有思想有深度。”岳遥说。
“结果就是他纠结太久了,还没纠结好我们喊损哥都已经喊上口了,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林桉接过话。
“估计就是被他们喊坏了,损哥打架的时候就专门攻击下三路,这下真的名副其实,想改都改不回来。”杨一律瞪了林桉一眼。
岳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隼哥”而是“损哥”啊。
林桉神色放松,嘴角微翘,“那是精神体类主人,别赖别人。”
“还是多亏了损哥。”岳遥说,“不然还得想办法打消江无执疑虑的同时,再避开医院搜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岳遥夸损哥夸得真心实意,在前排当司机的杨一律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什么……你别吓着人家……我问问吧。”
岳遥正疑惑,杨一律就开口问道,“那个,岳医生,我家那小灰鸟想出来跟你打个招呼,可以吗?”
岳遥稍感意外。他在中央那几年没少接触过哨向,也见过不少精神体,但从来没有精神体主动靠近他。
精神体是哨向的精神具像化体现,精神体的态度相当一部分反应了主人的态度。哨向和普通人本就是泾渭分明的两个群体,医生更是普通人群体里最心高气傲的一部分,哪怕平日里经常要打交道,却免不了带着天然的隔阂,精神体自然也不会亲近。
现在竟然有精神体要主动靠近自己,岳遥大感新奇,上一次有精神体和自己亲近,已经是那么那么久之前了。
“当然可以。”岳遥喜上眉梢的模样落在旁边林桉眼里。
“嗯,好。”杨一律一边开车一边低声碎碎念,“你出来吧,小心别吓着人啊。”
一只灰隼在杨一律肩膀上慢慢显形,正是大前天在医院里有过几面之缘的损哥。损哥作为一只灰隼,虽然只是小型猛禽,但本就不宽敞的车厢也不允许它大鹏展翅,只能一蹦一蹦地蹦到岳遥腿上,蹦上岳遥小臂。
那晚战况惨烈,损哥体型小,慌乱中岳遥根本顾不上留意它伤到哪,后来损哥也一直在精神海里没出现,直到今天。
岳遥抬起左臂细细观察,损哥在隼界绝对是一只帅隼。棕瞳黄底的眼睛锐利有神,灰羽在战斗中有不同程度折损,好几处都明显短了一截,右翼有一小块直接秃了。灰羽隐隐掩盖住几处抓痕,最明显是头胸连接处的一道,结着深棕色的血痂。灰色猛禽昂首挺胸站在岳遥左臂上,配上一身的伤痕,恍若凯旋的战士。
岳遥用食指轻拂损哥头顶,“哎哟,大功臣,辛苦你啦。”
损哥很是受用,骄傲的头颅昂得更高了。岳遥看着手臂上的损哥,上一秒还如满月般明亮的双眼下一秒就弯成了月牙,“你这小家伙还挺得瑟。”
另一侧的林桉突然坐直动了动,岳遥还以为他怎么了,结果这人就这么直直坐着,目视前方,什么也不说,简直莫名其妙。
岳遥正沉迷撸鸟,旁边的小小终于悠悠转醒,小眼睛刚一睁开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猛禽,先是下意识吓一跳,惊呼一声,随后又“咦”了一句,“这小鸟怎么受伤了啊?”
“你说它是小鸟?小心他啄你啊,它心眼儿可小得很。”林桉听似调侃损哥,眼珠子却瞥向前座。
“嘿,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指桑骂槐。”杨一律在前座骂道。
岳遥没理会两人兄弟情深鸡狗互啄,给懵懂的小小科普,“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鸟哦,这可是杨哥哥的精神体,名字叫损哥。”
“精神体?”小小问的是岳遥,眼睛却黏在了损哥身上。
“对哦。”岳遥往小小那边挨了挨,让他和损哥的距离更近,“哥哥们都是哨兵你也知道了吧?每个哨兵都有自己的精神体,通常是一只小动物,是哨兵最最要好的伙伴。”
“最最要好的伙伴?”小小还是盯着损哥看,小手蠢蠢欲动。
“嗯,是彼此的唯一,永远都在一起,不离不弃。”岳遥看着手臂上的损哥,低声说道。
小小转过头看着岳遥问,“那是不是比我和姐姐还要好?”
岳遥笑了笑,“不能这么类比。要比也是哥哥们之间有没有你和姐姐好。”
小小骄傲地拍了拍胸口,“那当然是我和姐姐更好!”
岳遥“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林桉和杨一律也没有反驳。
“遥哥哥。”小小学着元祈一样称呼岳遥,“我可以摸摸损哥吗?”
岳遥在后视镜里和杨一律对视一眼,把损哥举到小小面前,“可以哦。”
小小慢放般举起自己的小手,轻轻拂了拂损哥的头顶,损哥十分会做鸟,头一歪,卖了个萌。
小孩儿天性就亲近小动物,损哥虽然是只威风凛凛的猛禽,但胜在体型不大,配上无敌歪头杀,小小哪里抵挡得了。
喜笑颜开,小爪按耐不住扒着岳遥,“遥哥哥遥哥哥,我能抱抱小鸟吗?”
岳遥有些为难地再次看向杨一律,只见杨一律也皱眉犹豫。
小小却是等不及,竖起一根手指着急道,“就一会会,一小会。”
杨一律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以是可以,但你要保证,要轻轻地。损哥虽然体型不大,终究还是猛禽,你要是没轻没重,它可能会攻击你的。”
小小一听有机会,马上点头如捣蒜,“我保证!”
“三木,你在旁边盯着点。”杨一律吩咐。
“这种有危险的事你就不该答应。”林桉抱怨道,瞄到岳遥看过来的眼神,闭了闭眼,“知道了。”
岳遥看了看小小的小胳膊,肯定是举不起损哥,索性放他怀里。小小如获至宝,像摸小猫小狗一样不停用小手抚摸损哥背脊。
损哥一开始也不适应,窝在小小怀里,全身肉眼可见地紧绷。过了好一阵发现似乎并无异样,还挺舒服,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小小把自己“一小会”的保证忘得一干二净,一直抱着损哥直到到达临时据点,下车后还坚持要抱着损哥。
岳遥有点好笑地看着小小,林桉悄无声息地走至他身后,咳嗽一声。
“干嘛。”岳遥瞥了他一眼。
“黑背说,他也想和你打个招呼。”林桉面无表情地说。
岳遥一脸疑惑,“黑背是谁。”
林桉目不斜视,“我的精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