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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哥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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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上大学后变得更忙，和哥哥通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常常两人话说到一半，弟弟就有别的事要忙，哥哥每次也说：“你先忙你的，咱们有话下次再说。”
可两人都没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哥哥放下电话，回到家里，就着昨晚没吃完的菜啃了两个馒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吃的很随意，管饱就行。
吃完后，他看着桌上满是油渍的盘子，餐桌上就这一个盘子。
他想起白天时几位老哥哥向他提起成家的建议。
哥哥没想过自己要成家，在他迄今30岁的人生里，他整个人都围着弟弟在绕，哥哥从没想过家里多出第三个人是怎样，况且自己条件并不很好，还是不要耽误那些个好姑娘了。
但显然他的那几位好大哥不是这么想，一个劲儿地帮他介绍，看着人家姑娘大热天在厂里门口等着，哥哥心里也过不去，还是松了口带着姑娘随便转转。
那姑娘是当地医院的护士，今年26岁，圆圆的脸上缀着一双亮晶晶的眼。
多好一姑娘，哥哥在心里叹气，出门先在街旁的店里买了根冰棍给人家。
姑娘比他矮一个头，人还瘦瘦的，让他想起弟弟在上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小个子，哥哥把人当成小孩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温柔几分。
“大热天的等久了吧，先吃根冰棍。”他把冰棍递给姑娘。
“谢谢。”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撕开塑料袋的时候又偷偷抬眼瞧着哥哥。
“听说你有个弟弟。”姑娘说。
哥哥点头，笑了笑：“嗯，现在上大学去了。”
“上大学？这么厉害啊。”
“他读书一直很好。”哥哥仍是笑着，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的弟弟。
姑娘看着哥哥脸上的笑突然说：“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他们已经过了连有好感都要藏着掖着的年龄的，听到姑娘这话，哥哥一愣，随即说：“我觉得你也挺好的。”
他说着摇头：“你这么好的姑娘，不应该陪着我受苦。”
姑娘弯了弯眼。
其实在她来找哥哥之前，介绍的人就已经说了，这小伙子什么都好，能吃苦，热心肠，就是心里没那个成家的念头。
她来就是想见识一下这是个多好的人，事实证明人家没说错，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姑娘很直接：“我不怕吃苦。”
哥哥只好如实说：“我暂时还没成家的想法。”
姑娘被拒绝也没觉得掉面子：“那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哥哥点点头。
虽然两人没成，但这街道弯弯绕绕的就那么长，整条街的人都看见这两人走在一起，刘叔也听到了，在一次和弟弟的通话中提到。
“虽然你哥嘴里说着不成家，但我觉得已经不远咯。”
电话那头的弟弟沉默半响，问：“是吗？”
刘叔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那姑娘人挺好的，你不在这，我一个老家伙，你哥也不是事事跟我说，休息的时候他天天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人陪他一起挺好的。”
“一个人吗？”
刘叔说：“是啊，你都上大学了，你哥现在眼看30都过了，别人在这个年纪早就结婚咧。”
“哥30多了？”电话那头喃喃自语道。
“嘿，你这小子自己哥哥的年龄都算不清啊？”
不是算不清，是从来没去算过。
哥哥没去具体问弟弟大学里学了什么，干什么，他只是定期寄钱，定期打电话，一个小小的电话就这样牵起天各一方的两个人。
在弟弟大四那年，哥哥收到弟弟寄给他的手机。
一个小小的方块让哥哥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弟弟哪来的钱买这个，新闻里都说这个可贵了。
“你买给我干嘛，钱留给自己用啊。”
电话那头的弟弟听到这话，眼角发酸，哥哥第一反应不是责骂，而是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在他身上。
弟弟说：“哥，我有，你以后就用这个给我打电话，会很方便。”
哥哥想起这一年他们少有的几次通话，只回了一个“好”。
接下来的5分钟里只有电流的滋啦声，他们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哥哥的生活还是那样千篇一律，照常地去上班，休息，只不过他在那位护士姑娘的建议下，休息日的时候时不时地会出门走走，但他不会把这件事主动去和弟弟说，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哥哥以前还会问弟弟过的好吗？那边缺不缺什么？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现在他捏着手里的手机，觉得自己不用再问了。
“哥，你过的好吗？”电话那头，弟弟问。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哥哥手里摩挲着那块手机，时不时按一下那几个按键，他还没搞懂这个东西怎么用。
“你一个人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毕业就找份工作，都说大城市机会多。”哥哥顿了顿，“在那边踏踏实实工作，我这边......”他斟酌着语气，“你不一定非要抽时间回来看我，照顾好自己就行。”
有些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哥。”弟弟长大了，嗓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你不要我了吗？”
明明他已经上大学了，马上就要毕业去工作，但当弟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哥哥又看到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伸手想要牵手的小孩。
“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在弟弟看不见的地方，哥哥的脸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苦笑，“有时间你还是可以回来看我。”
弟弟没说话，不知道多久之后哥哥耳边响起“嘟嘟”的挂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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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哥哥研究好手机怎么用，但他从来没打过电话，也没把手机带在身上，这么贵的东西他怕自己给弄丢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一年弟弟的生日，哥哥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跟弟弟通过电话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自己记在纸条上的号码。
哥哥小心翼翼地说：“喂？”
“喂？”电话那头是个他没听过的女声，“您是手机主人的哥哥吗？他现在因为摄入酒精过量躺在医院，您看您这边——”
哥哥的指尖发麻：“在哪？”他抄起桌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此时已是半夜，下一班的火车在3小时后，哥哥就在火车站买了面包和水，窝在座椅上睡了两小时，赶上最后一班火车。
到了医院，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脸颊消瘦，眼下青黑，高中时期他给弟弟脸上养出的肉一下子全掉没了。
弟弟毕业后赶上时代发展的风口，几个年轻人一合计开始创业，但创业不是只有热血就可以，没办法，几个人只能在酒桌上拼。
弟弟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掌心的温度，这个人手上熟悉的印记轻易的让他眼角泛红。
他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往上靠，这中间哥哥一直没醒，大概是累极了。
弟弟用眼睛细细描摹着哥哥，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哥哥了。
时间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在哥哥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似乎还是那样，像是二十六七岁站在火车站前向弟弟摆手送别的样子。
哥哥醒的时候，护士正好进来查房。
“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护士拿着笔在板子上写写画画。
弟弟乖乖回答：“好多了，谢谢护士。”
恰好昨晚也是这位护士接到哥哥的电话，她说：“没事，昨晚你哥都急死了。”
弟弟点头：“好。”
护士走出房门后，弟弟转头恰好对上哥哥的目光，他不自觉地低头。
哥哥问：“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弟弟没敢抬头，上次听到这种语气还是自己被哥哥发现捡垃圾的时候，他低着脑袋：“上个月。”
“就一个月，就敢把自己喝进医院？”
弟弟嘴唇动了动，憋了半天最后说出一句：“对不起，哥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自己的身体，你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
弟弟最怕他说这种话，他握住哥哥的手：“哥，别说这种话，是我不好，这次喝多了。”
哥哥板着脸：“这次？还有下次？”
弟弟不想骗他：“哥，我总得喝的，不过我保证之后绝对把握好量，以后——哥！哥！”
哥哥听到一半直接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弟弟咬紧唇，还是没说什么挽留的话，这件事是他让哥哥担心了。
他拿起手机率先跟几个好友抱了平安，昨晚不止他，其他人也喝了不少。
“没事吧，用不用我们来看你？”
“不用。”按照计划，他们今天还有一场饭局，弟弟在电话里说，“我哥来了。”
过了不到半小时，哥哥拎着医院门口买的粥走进门。
他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把勺子，粥摆得整整齐齐，摆完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弟弟有些受不了哥哥的冷漠，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哥。”
哥哥瞥了他一眼，躺了一晚上，脸还是白的，终究还是心软，一勺一勺喂弟弟喝了粥。
喝粥的间隙，弟弟趁机示弱：“哥，我知道错了。”
哥哥动作轻柔，嘴里还是说：“我看你不知道。”
“我在这待几个月照顾你，什么时候你好了，什么时候我再走。”
“真的吗？”弟弟咧着嘴笑，“那我一直不好，哥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哥哥塞了他一勺粥：“说的什么胡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