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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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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珣结结实实地挨了六鞭,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告诉他的哥哥,没有告诉他的朋友,也没有告诉他的母亲。这个温和的少年有自己执着的一面,不愿让人看见他的脆弱。那顿鞭子不过像他生活里的一个插曲,除了让他受些皮肉的苦,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是夜里,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就有些遭罪了。
一外并不允许学生挂起床帘,如果挂上了床帘,抓玩手机的学生,就不是那么的方便。学校的老师倒是觉得这条规定非常合理,但学生就不一样了,没有床帘,就没有隐私,在床上做什么,都能被发现。
谢珣不太想让人知道他挨了顿鞭子,给自己后背上药也是偷偷摸摸,他趴在床上,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一只手支起被子,另一只手艰难地伸向后背,这个动作会导致床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被这种嘎吱声响吵到的傅丘低声放下狠话,“你再给我把床弄出声,我就把你提起来关到阳台外面,你今晚在阳台吹冷风好了。”
黑暗里的谢珣撇撇嘴,不敢再让床铺发出声响,忍着痛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谢珣在寝室开灯的瞬间醒来,即使没睡好,规律的作息还是让他爬下了床。因为背后的伤,他的动作比上周慢了不少,另一位室友寒君已经早早离开,谢珣走的时候,见床上两个大爷还还没起来。
林良艰难支棱起上半身,“丘哥,丘哥,起了,早餐。”
傅丘用被子捂住头,带着厚重的鼻音,“不吃。”
林良“砰”一声栽在床上,“我靠,起不来,算求,今天不吃了。”
谢珣觉得不好意思,害怕是自己昨晚吵了他们的安眠,他说,“要不我给你俩带早餐,你们要吃什么?”
林良尚存意识,“噢,天呐,谢谢你,我要两个肉包和一杯豆浆。”
傅丘完全被睡梦拖入深渊,一句话也没说。
傅丘不喜欢啃面包,若是早上没起得来,干脆就不吃饭了,林良也不是一个能早起的人,兄弟俩早上有一顿没一顿的,过得十分可怜。
谢珣不知道傅丘喜欢吃什么,干脆按照林良的要求给他买了一份一样的,他提着早餐进教学楼,却被一个带着红袖的学生会人员拦住,“同学,不能带吃的进教学楼。”
说起来,这也是一外那位新上任的校长提出来的规矩,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已经在一外点了好几把火了,只是谢珣不知道。
是一外不行了,还是一外不行了?
总说一流学校抓教育,二流学校抓思想,三流学校抓纪律,一外的高中部竟然也开始抓纪律了吗,天哪,三流私立学校真的会有人来吗?
谢珣想你要是不乐意,我换条路走就是,不想却被那个学生拉住,一板一眼的,“你要么吃了它,要么丢了它。”
“嗯……那我出去丢了吧。”
“喏!放那!”学生指了指他身旁不远处的课桌,上面已经放了好几份的早餐,看样子都是被他扣下来的。
我就带份早餐,总不至于开除我吧,谢珣想,顶多就是被骂几句,说好的替人家带早餐,还是要带到才对,他也开始摆谱,冷冷撂下一句,“那你记我名吧。”
“你……”学生会的人气得跺脚,刚想拉着谢珣,结果他本人反倒被旁边的同学拉住,小声在他的耳边,“你干嘛!要不要命了?他谢珉啊。”
一听谢珉这名字,刚才还疾言厉色的人瞬间张大嘴愣住像是被施加了冰冻法术,“他是谢珉??”
他的同事提起谢珉是又自豪又唾弃,“那可不嘛,咱年级上有几个人你要记住啊,尤其是谢珉和傅丘,惹不得,你之前不是本校的吗,不知道谢珉?”
“我只听过他的名没见过他的人啊。”那人瞅了瞅谢珣的背影,困惑道,“哎哟,可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不是很正常吗,三班就在你隔壁。”
那个知道谢珉是谁的学生冲着谢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您进去就行,咱不说早餐的事了。
谢珣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他哥的身份红利,凑近最初抓着他的那个学生,挑眉问,“你还需要我的名字吗?”
在对于那个学生而言,在知道了他面前的人就是那个恶名远扬的校霸谢珉之后,早就老实了,现在只想立刻下班,谁还敢给他记名,他刚才问出的那句话,不像是说“你还需要我的名字吗”,更像是在问“你小子到底叫啥名”,那个挑眉的动作,仿佛在暗示着他即将被拖到厕所里狂殴的悲惨命运。
鹌鹑似的躲在了他朋友的身后,“珉……珉哥请,咱不记名,不记名。”
谢珣还是瞪了他一眼,冷冷哼出了声。
傅丘和林良是踩点进的教室,早来一分钟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两人刚到位置上就拿到了谢珣给他们带的早餐,傅丘耷拉着的眼皮骤然亮了,“你还给我带了早餐?”
“我问你了,但你好像还睡着。”
“哈哈哈你这孩子人还挺好不过食堂的酱肉包混了肥肉我是说下次能不能给带鲜肉的如果还有俩粉丝蒸饺就更好了。”
傅丘边说边把手搭在谢珣的肩上,为了表示亲近,兄弟般地拍了拍人家的肩。不想谢珣竟“嗷”的一声嚎了出来,清秀温和的眉目皱成了一团,像是被人虐待了一样。
傅丘看着他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你不是吧。”
“我就碰了你一下,你小子是不是要碰瓷我!”
后肩的鞭伤骤然作痛,谢珣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留下了一道别人察觉不到的痕,他微笑,嗓音有些飘,“我是受宠若惊。”
喝着豆浆的傅丘呛了一口,他看着谢珣,穿着一外标配的蓝白校服,黑发蓬松柔软,皮肤白皙,脖颈间微微发着红,这实在,不像是一位声名远扬的校霸。
“谢珉,你其实被人掉包了吧。”
“被谁?”
傅丘抓了抓脑袋,想不出答案,没好气地憋了一句话,“外星人吧。”
谢珣问:“地球有外星人吗?”
傅丘瞪着眼,抬高了音调,“当然没有啊。”
“那不就得了。”谢珣温声,有理有据,“地球没有外星人,我也没有被掉包。”
傅丘:……怎么和他说话就这么累呢。
冯健上周传召的家长在今天如约而至。
第二堂课后有个大课间,在教学楼里打望的学生瞧见两个明显不是学生的身影,一位穿着红白色的碎花长裙,烈焰红唇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黑色大波浪置于肩后,另一位穿着合身西服,站在佳人后面算不上有多出挑,倒是儒雅。
两人一前一后跨上三楼,有记性好的人记得,那女的不是那谁谁谁谁吗?
走得太快,没看清,那人谁啊?
哎呀,就是那谁,上学期……
卧槽!就她??
错不了,哥们我记美女,那可是过目不忘的水平。
……
谢家秘书到了三楼,先是到五班叫了谢珣。
“谢珉,你哥找你!。”
李睿年轻,又是来找谢珉,瞧着不像有孩子的模样,自然会被人认作是谢珉的哥哥。
谢珣瞧见,放下手里的笔,出教室。
李睿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放了些水果,还有几盒治疗外伤的药膏。
谢珣接过,乖乖巧巧答了声,“谢谢。”
“没事,是我的工作嘛,你……”他有些难以开口,斟酌了措辞,“你背上的伤,严重吗?”
谢珣笑,“我毕竟是他儿子。”
李睿轻轻地拍了谢珣的肩,“如果你要去医院的话……我可以替你请假。”
谢珣摇了摇头,轻笑,“不用,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有点经验吧。”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那副低眉含笑的模样,清瘦的少年,坦然接受了,父亲的暴行。
两人堵在了门口,两人堵在门口,之前和李睿一起上楼的女人打个哈欠,“我说,你俩说完没,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两人这才注意,门外还站着一个人。
李睿挑眉,谢珣自动跨一步出了教室,让路。
大美女靠在门框风情万种地叫了声傅丘,同时,举了举手里的牛皮纸袋子。
傅丘回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悲喜,离了板凳迈着步子出去。
女子将一整个打包袋递给傅丘,“喏,你爸让给你带的,他说你比较喜欢这些。”
她把东西交出去,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傅丘没伸手。
女子笑嘻嘻地将打包袋强塞进了傅丘手里,“反正花的是你爸的钱。”
说完,头发一甩,踩着她的高跟鞋离开了。
两个家长一走,剩下两个拿着干粮的小孩,一个是大袋的水果,一个是打包的川菜,满载而归。
林良兴奋地询问他俩手里拿的是啥,傅丘耸肩,说今天中午咱几个有得吃了。
谢珣拉着苦瓜脸,是水果。
傅丘说,“多么无聊又让人绝望的食物啊。”
林良冲着傅丘挤眉弄眼,“刚那个就是你小妈吗?”
傅丘眼皮未抬,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吸引力对他而言还不如手里的几盒川菜。傅丘从小在江州长大,十多年来口味也没变过,好辣口,爱川菜,学校食堂的东西总是不如外面的好吃……
他想,这是敌方送来的,不能吃,就偏差这几口吗?
好吧,美食无罪,真的差这几口。
谢珣“咦”了一声,小声说,她真的很年轻。
“你爸为什么不来?”谢珣问他。
傅丘答:“不知道,他死了吧。”
孩子受惊,颤抖,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爸呢?”
谢珣鼓着腮帮,双手撑着下巴,眸色晦暗,思考片刻,“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