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好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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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宋亭收回手，又叮嘱几句，让他晚上自己再涂点药。
余冉说谢谢。
然后，宋亭偏头看向窗外，跟已经超绝不经意间路过八百遍的祝薇对上视线。
“……”
祝薇当即一怔僵在门外，尴尬扯扯嘴角。
宋亭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还朝她点头笑笑。
……真是好有礼貌。
他转而又看向余冉，余冉上班时习惯把头发松松地绑起来，所以，他今天的耳朵没有被挡住，白皙干净中的一点红就无所遁形，尽收眼底。
宋亭装作没看见，他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对余冉说：“有点事情，先走了。”
余冉手里还拿着药袋，对他点点头。
等宋亭走远，祝薇冲进来，脸上是激动，欣慰又八卦的笑。
“我早就说过的余冉，春天来了。”还颇有语重心长的感觉。
祝小姐的脑补和添油加醋的能力无人能及，连整天只闷在后厨的贺莨听后都跑出来探头探脑。
宋亭回到酒吧时，里面人不多，陈佑正在角落里训一个刚刚冲顾客发脾气的新人调酒师。
他没过多停留，直奔二楼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是陈佑给自己准备的，现在变成了宋亭的私人专属。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简易的大床和书桌，还有一架简洁又优雅的三角施坦威。
他直直走向最里面，从靠墙的书桌抽屉里拿出止痛药，就着冷水吞服。
左手的刺痛感渐渐减轻，宋亭无声呼出一口气。
他刚刚从容淡定，表面看着没有一丝异样，却着急到灯都来不及开。
房间里的窗帘紧密地拉着，不透一丝光。
昏暗的地方总是很容易藏住一些东西，也总是让人毫无顾忌地露出一点脆弱。
宋亭现在的眼睛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迷茫和难过。
但在陈佑打开灯的一瞬间，宋亭又恢复到原来那副永远温和绅士的样子。
陈佑环着双臂倚在门边，慵懒随性。
他从很早就清楚地知道宋亭很装，所以问得很直接：“你手又开始疼了？”
宋亭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没有很麻了，才从口袋里伸出来，说：“还好。”
他走到那架钢琴前，动作轻柔地打开键盖，指尖缓缓摁下去，音色漂亮，空灵清脆，在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指尖在琴键上飞跃，那样轻盈流畅，优雅从容。
可明明左手还在发抖，明明指尖已经发麻。
等宋亭弹完一首曲子，陈佑才开口：“都开始疼了，还练什么练？那么拼命干什么？”
那么拼命干什么？
陈佑一愣，他曾经也对宋亭说过这句话。
那年的宋亭才十八岁，却已经学了十四年的钢琴。
他不顾父母反对和停掉所有的卡和生活费，毅然来到异国，当时陈佑和他是同一个钢琴老师。
老师不看家世背景只看天赋，明里暗里夸过宋亭好多遍。
宋亭就这样，一个人在法国里，靠朋友的救济和自己半工半读维持生活。
陈佑刚开始和他并不熟悉，宋亭不爱说话，也不爱交际，他平常都待在琴房里，一练就是一整天。
他的午饭，是一块硬得要死的面包和凉水。
陈佑曾经偷偷扒门看到过，宋亭坐在钢琴前吹自己已经发红发烫的手指，他当时垂着眼，神情淡漠，毫不在意地继续练。
老师也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休息，他也只是点头。
琴声中伴随着日出日落，也在漫天星河中悠扬婉转。
后来有一次，陈佑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冲进去，也是在他弹完一首曲子后，问他：“那么拼命干什么？你这么练，手会出问题的。”
宋亭看着他，而后短暂笑笑，用玩笑的口吻回他：“来都来了，不练出点成绩来，要被爸妈抓回去做生意的。”
他们好像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变熟，陈佑却依然没法改变宋亭这阴间的训练时间。
而现在，宋亭说：“我今年得回去，不然要被淘汰了。”
像宋亭这样有天赋的比比皆是，比他更拼的也不是没有。
宋亭清楚地知道，即使他已经有了名气，但并不代表自己是那个无法撼动的“唯一”。
优胜劣汰，新旧更迭，在任何领域都适用。
“那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手养好，别人还没到演奏厅，手先残废了。”陈佑看着他，由衷地劝说。
宋亭闻言也看向他，目光深而沉。
陈佑不躲，也不退，最后，宋亭妥协，他站起来，路过他旁边时说:“那我回去了。”
陈佑满意点头，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回家也不能练，我叫宋璟盯着你。”
随后不久，房间里却传出悠扬深沉的琴声。
——
暮色渐起，遥远的云层被染成橘色。
宋亭坐在车里等药效起作用,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是宋璟喊他回家，说是爸妈的意思。
左手的刺痛像是随着车窗外的落日慢慢消失，仿佛不复存在，让人不由期待，明天的新生和未来。
可宋亭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无情又蔑视地对自己说，所谓的艺术家梦是多么不切实际和可笑，是自己目光短浅，是自己自以为是。
可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们无法接受从小细心培养和包装的儿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已。
在宋亭手出问题后的某一天，一通跨国电话打过来说的也是：“手残废就回来。”
宋亭无声呼出一口气，说：“下次再说吧。”
他挂断电话，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驱车驶向公路。
四周完全暗下来，天穹中只有一轮圆亮的孤月。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宋亭扔在副驾的手机亮了一下。
【宋璟】：爸给你找了医生。
只不过半分钟不到就撤回了，宋亭没有看到。
如果当时宋亭没有孤注一掷选择独自出国，应该也会和现在的宋璟一样，成为所谓上流精英，每天流转于各种商业竞争和酒席宴会上钩心斗角，笑里藏刀。
宋亭今晚难得听话，回到家后真的没有再去练琴。
洗漱过后，就到阳台吹风。
独栋别墅远离市区，四周安静，夜色孤寂，宋亭含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火。
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家里这包是上次陈佑来时不小心落下的，所以他没找到打火机。
阳台没有开灯，此时唯一的光源，是宋亭手上的手机。
他回复完前不久陈佑询问他左手情况的微信，下一秒就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余冉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宋亭的指尖顿了一下，晚风把他本就随意的头发吹得更乱，连带着烦乱了一下午的心情也仿佛平静下来。
宋亭看着这条好友申请，眼底浮现明显的柔和和笑意。
曾经有人说过，宋亭的眼睛看人时很深情，被他盯着，很难会不动心。
宋亭记得当时自己反驳了那位小姐，说自己只会盯着钢琴和曲谱看。
而此时，宋亭眉梢微挑，含笑看着那条好友申请，仿佛想透过屏幕去看对面人现在的表情。
可他不知道，余冉为了发出这条申请，差点薅秃了自家阳台的那盆铃兰。
余冉在阳台来回踱步，犹豫要不要按下发送键。
对方的好友名片他点进点出了不下十遍，余冉自顾自小声对自己说:“我们是朋友，加个好友是很正常的。”
“而且我还要告诉他歌名，不能失信……”
“还有药膏钱没有给……”
他就这样碎碎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盆铃兰前，就顺手扯下了一朵白色的钟形花，然后又是一朵……
等他鼓足勇气摁下发送，抬头才发现那盆可怜的花被自己祸害，所剩无几。
“……”
余冉心疼不已，拧着眉摸摸它平滑的叶片。
【你们已经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进入聊天框的时候，余冉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通过，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对面的宋亭等了半天没等到“正在输入中”有个结果，就先发出个问号打破沉默。
【宋亭】：？
【余冉】：我想问药膏多少钱。
……余冉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病。
【宋亭】：不用，我还以为你找到歌了。
宋亭颇为无奈，在黑暗中笑起来，他这会儿思绪有点飘，飘到了有点远的，他第一次见到余冉的那天。
十七那年，是个夏天，余冉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余冉】：是找到了，《Perfect》。
【宋亭】：好。
余冉握着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有点快。
余冉今晚在咖啡厅结束营业后，到就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很热闹。
平坦的草坪上聚了很多人，余冉好奇，凑过去看，才发现人群中心有人在求婚。
男生手里一束漂亮的粉色玫瑰，正单膝跪下，另一只手托着戒指，目光热切又真挚。
对面的女生，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感动，红着眼眶一个劲点头。
人群中是欢呼，是祝福，氛围感染了每一个人，余冉听见有人在放这首歌。
“Now I know I have met an angel in person ”
“And she looks perfect I don ' t deserve this ”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余冉当时不合时宜地在想，宋亭的声音应该很适合这首歌。
自己听到这首歌时，觉得很温馨很幸福，他希望宋亭也一样。
夜色深入，月光寂静撩人。
【宋亭】：手上的伤好点了吗？
【余冉】：好多了。
【宋亭】：好，那晚安。
余冉摩挲着指腹，将快暗的屏幕点亮。
【余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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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拉斯维加斯，杨清曼收拾好一切，给余冉发了条消息。
【杨清曼】：我明天就回来。
她看向楼下那个身影，那人适有所感地抬头。
相视也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拉扯和暧昧。
几秒后，杨清曼拉上了窗帘。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