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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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余冉觉得面前的人应该是在开玩笑。
宋亭看他表情愣愣的，有点想笑，也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
他拖长了语调，一副没什么办法的样子似的说:“正好顺路，走吧。”
——
雨不知道什么停了，空气湿润清新，街道泥泞，路灯投下的光细碎，有点模糊不清。
似乎在雨后，周围的一切都更加安静，宋亭的风衣被吹起一角，沙沙的，像是风掠过了绿叶。
宋亭和余冉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他们之间，这种氛围应该是很正常的，但宋亭却感觉到，他的情绪很淡，甚至有些难过。
一直到上了车，余冉还是带着这种情绪坐在后座。
他这次没有看向窗外，没有看风景，而是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但余冉的眼睛不会骗人，他就是在难过。
宋亭透过镜子看他，余冉漂亮的眼睫向下垂着，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更想怜惜。
或许是从接到那条信息开始，只不过从疗养院出来后更加明显了。
是因为妈妈吗？
但宋亭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不了解余冉的经历和现状，不了解他为什么难过，或许说，他根本不了解余冉……
这让宋亭从心头涌起一种极其强烈的无力感，他紧握着方向盘，思绪却零散混乱。
他想哄人，但他没这经验。
雨后的道路湿滑，前面路段堵车，他们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滞留了好久。
后视镜上还有未干的雨痕，将身后的车灯映成扭曲的光晕，鸣笛声隔着车身有点模糊，这让车里只要有一点动静，就格外清晰。
宋亭觉得再不能这样下去，他决定让余冉转移一下注意力。
宋亭:“想听什么？”
余冉回过神，看见宋亭正在调蓝牙音箱。
“都行的——”
余冉其实不怎么听歌，但他话还没说完，车里就响起了钢琴曲。
音乐声不高不低，不会盖过人声，宋亭收回手，透过车镜和后座的余冉对视。
余冉一怔，而后，宋亭好听的声音和优美深沉旋律一并传来。
“下周六我会去酒吧，想听什么？”
余冉闻言有些惊讶:“原来能点歌啊？”
宋亭却说:“不能啊。”
“……啊？”
“但我让你点。”
宋亭视线不移，看着镜子里愣愣的余冉，觉得有点傻乎乎的，很可爱，也很好逗。
“……为什么。”余冉声音有点小。
宋亭很直接:“觉得你心情不太好。”
余冉被头发遮住的耳尖发烫，闷声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好吧，可能有一点，但余冉觉得自己没有很明显。
宋亭看他又要低头，眼中含着笑意说:“好，没有，所以想听什么？”
“我每天去那里白喝白玩，友情演出一下而已，就当酒水钱。”
“……但我不怎么听歌。”
宋亭勾唇:“没事，慢慢想，周四之前告诉我就行。”
“……好。”
车流终于缓缓移动，而余冉已经在想歌的事情。
余冉在自己寥寥无几的歌单里翻来覆去地找，直到周二，余冉看着店里人来人往，自己身上浸满咖啡香，他才后知后觉想到——
自己，应该，怎么，告诉，宋亭。
他好像没有宋亭的联系方式啊……
不过余冉没有走神太久，因为最近咖啡豆上新和他有意的宣传，这几天客流很多，外单也是。
有着清新明亮的柑橘柠檬香和花果香的咖啡似乎很合当下人的心意。
橘调的酸涩中带着茉莉的芬芳，像是苦涩劳碌生活中的一点小惊喜。
所以余冉很忙，这让他和依旧每天都来的宋亭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余冉也没有精力再在下班后去酒吧。
但他记得，宋亭有自己的号码，并且他们通话过，虽然只有几十秒。
余冉找到了，保存并备注，也通过号码搜索到了对方的名片，却在犹豫要不要发送好友申请。
他很纠结，担心会不会很突兀，会不会显得有些冒昧，但又没剩几天。
就算没找到想听的歌也应该和对方说一声，这是基本的礼貌。
余冉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宋亭所在的位置，看到他轻抿咖啡，看到他手臂旁的花瓶里的一小束明动可爱的雏菊。
宋亭好像也有一瞬间望向了这边，余冉还没看清，身旁的祝薇叫他，余冉就收回视线。
“余冉，帮我送一下餐，我有点忙不过来。”
“好。”
余冉托着的餐盘里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生椰拿铁,表面浮着一层很薄的牛奶。
咖啡厅里进出的人多了，原本宽敞的过道此刻显得有些拥挤。
余冉小心避让。
前方有一个小拐角，余冉刚躲开蹲在地上捡风车的小孩，却在视野盲区，直直撞上一个正低头看手机的人。
餐盘在一瞬间倾斜，余冉尽量平稳，往自己这边缩，但杯子仍不可避免滑向一边，余冉下意识用手臂去挡。
“嘶——”
杯子里的咖啡尽数倒在了余冉的小臂上，他被烫得皱了下眉，抿唇将杯子扶起来。
余冉只是小声痛呼，咖啡厅里人声嘈杂，几乎没什么人听到。
但面前撞人的一句：“对不起！”声音太大，好些人纷纷侧目。
“……没事。”
祝薇闻声过来，看到余冉小臂上泛起一大片红：“怎么了，这，怎么弄的？”
祝薇拿走余冉手上的餐盘放到一边：“烫不烫啊，这……”
周围的谈话声小了不少，都往这边看过来。
余冉担心影响不好，对祝薇说：“你再叫后厨做一杯送过去吧，没事，不烫的。”
说话间，余冉都没注意到宋亭什么时候过来了，他还没回神，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很轻地拉了过去。
余冉下意识往回缩。
“别动，我看看。”
余冉就真的不动了，面前的宋亭正托着自己的手，将已经挽到手肘的袖子又向上推了一下。
别说余冉，一旁的祝薇早就惊呆了，一脸“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的表情，漂亮的弯眉挑得老高。
“我去上餐了，余冉记得去冲点冷水。”
祝薇挥挥手，走之前还用口型对着余冉说:“你居然骗我。”
“……”
“几度的水？”宋亭突然问。
“四十几度应该。”
“……”
这叫不烫。
宋亭抬头看他，余冉还没来得及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
“现在去冲一下冷水，我等会儿就回来。”
余冉愣了愣，乖乖点头。
宋亭看着余冉进去后才离开。
而撞人的那个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他满脸愧疚，在心里念了一百遍对不起，走之前还付了双倍的钱。
余冉打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泛红的皮肤，细密的刺痛感缓解了不少。
衬衫上不小心溅到了一些，已经晕开成了褐色的污渍，余冉觉得差不多了，关掉水，准备去换衣服。
“余冉——”
周辰跑进来，跑到他旁边。
“没事吧，有没有烫伤哪里？”
余冉再次打开水龙头，借着动作避开他的手。
“回去忙吧，真的没事。”余冉无奈。
周辰依旧拧着眉，不太相信的样子。
他们在洗手间里僵持着，所以宋亭回来时没找到人。
他手上提的塑料袋里装着药膏和棉签，祝薇看到了，她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来回跑，也不忘好心指路:“找余冉吗？他应该在里面的洗手间里。”
“谢谢。”宋亭说。
洗手间里不只有余冉，宋亭进去前象征性地敲了下门。
里面的人闻声看过来，宋亭看到站在余冉旁边的周辰，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对着还在发愣的余冉说：“冲过冷水了？”
“……冲过了。”
“找个地方，给你上点药？”
宋亭不理会一旁周辰的目光，朝余冉晃晃手里的东西。
“隔壁有休息室。”
宋亭说好。
他和余冉并肩离开，出门之前，宋亭回头看了周辰一眼，没什么情绪的，很平淡的一眼。
周辰却有种被完全看穿的难堪，他表情有点空白，在原地愣神了好久。
余冉很白，是那种柔软温润的白，所以他被烫红的那块地方，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宋亭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让余冉坐下，然后取出棉签拆开药膏。
意识到他什么意思的余冉怔了怔，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宋亭的动作就停住，抬眼看他。
余冉想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
宋亭还是看着他，目光明明依旧平和，甚至还有几分耐心。
余冉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先偏开了头，他肩膀一松，将手伸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托住，宋亭的指尖有点凉，手心却温热。
他的动作很轻，冰凉的药膏一点点拂过，余冉没觉得疼，反而有点痒。
余冉的手不太安分地乱动。
宋亭问：“弄疼了？”
余冉立马说：“没有。”
宋亭换了根棉签，重新沾上药膏，他借着间隙看了余冉一眼又重新低头，很认真很细致地帮余冉上药，像是在修复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余冉看着他，有片刻出神。
“想说什么？”宋亭叹声问。
余冉欲言又止过于明显。
在这里，能隐约听到咖啡厅里人声热闹喧哗。
余冉的手没再乱动。
他说：“我没找到什么想听的歌。”
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自责和认错。
宋亭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笑了一下：“嗯，知道了。”
“但是，”余冉又说，“还有一天，我再找找，明天告诉你可以吗？”
余冉这两天认真找了好久，也想象宋亭唱某首歌的样子，结果却是一首接着一首地删掉。
他想找到最好的。
余冉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可当他看到宋亭时，又突然觉得，他可能会失望，余冉不想让他失望。
余冉垂着眼睛，眼睫轻颤，宋亭觉得心脏软成一滩春水，温暖的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会来吗？”
余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表情认真，纯粹也直白。
“会来。”余冉说。
宋亭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偏开头，无声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