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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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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珀斯城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陆池坐在A区医疗环带旧基因诊所的塑料椅上，听着雨水砸在仿生琉璃顶的轰鸣——水滴撞碎成千万缕虹膜色光瀑，后颈的疤痕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痒。安炀抱着陆清的病历本从诊室出来，刘海被雨林湿气黏在额角：“医生说阿姨肺部感染加重，这里的抗生素对‘旧世纪病毒残留’耐药性太强，得尽快转去天穹诊疗塔的生态舱。”
消毒水混着荧光蕨类的腥气钻进鼻腔。陆池盯着走廊尽头那扇漏光的生态膜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极了裴御掌心植入的神经芯片纹路。三天前从基因适配中心逃离时，母亲的氧气舱在磁轨车颠簸中发出嘶鸣，安炀握着磁力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而他望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光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裴御越远越好。
“钱够吗？”他接过病历本，指尖触到安炀掌心的冷汗——Omega 信息素紊乱的征兆。
“我把清美基因学院的奖学金全取出来了，”安炀抹了把脸，薄荷味信息素里透着焦虑，“但天穹诊疗塔的生态舱特护费……”他没说下去，目光落在陆池后颈若隐若现的疤痕——上次在黑诊所强洗标记留下的，医生说Omega 强行剥离腺体印记，会触发内分泌链锁崩溃，难怪陆池最近总无端腹痛。
裤兜的神经终端震动，陌生量子信号让陆池指尖一紧。他走到磁轨楼梯间接起，听筒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秋齐刻意压低的笑：“陆池，听说你妈在A区旧诊所快断气了？”背景音有神经赌场骰子撞击的脆响，“裴御现在正陪我挑基因适配婚戒呢，你说他会不会想起，曾经也给某个劣质替身买过地摊货腺体锁？”
陆池心脏猛地沉进冰水。想起裴御求婚时那枚刻 “P” 的神经芯片戒指，想起星坠花廊他说 “我会用基因链绑定你” 的侧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秋齐，你到底想怎样？”
“想让你亲眼看看，谁才是裴御基因链里的真适配体啊。”秋齐轻笑，“明天下午三点，星坠花廊的悬浮轨道桥，我和裴御的订婚仪式。你不来，基因适配中心那老院士的退休金可没着落——对了，你爸当年在赤道雨林失踪的真相，我这儿有天穹塔的加密资料。”
“嘟——” 忙音像钢钉钉进耳膜。陆池靠在发霉的生态膜墙上，听安炀在走廊焦急给量子账户转账，雨水顺膜缝渗进来，在手背汇成冰冷溪流。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通神经通讯，背景音有浮空城引擎嗡鸣和陌生雨林兽吼，而裴御书房里标注赤道雨林禁区的基因勘探图，此刻在记忆里异常清晰。
“池池？”安炀举着神经终端走来，屏幕是量子转账失败提示，“裴氏财团冻结我所有生态账户，肯定秋齐搞的鬼！”少年眼底布满血丝，“他们逼你回天穹塔！”
陆池没说话，望着窗外狂怒的雨幕。星坠花廊，多讽刺的地方。裴御曾在那儿为他摘下发光藤花，说 “比天穹大厦幕墙的光更鲜活”，那时他真以为能在虚假基因适配里找归宿。
“我去。”他声音被雨声撕碎，“明天下午，我一个人去。”
安炀猛地拽他手腕：“你疯了？秋齐明摆着设基因陷阱！”
“我妈需要生态舱，”陆池抽回手，后颈疤痕突然灼痛，“而且我想知道，我爸的事和裴御有没有关系。”没说出口的是，秋齐那句 “劣质替身” 像钥匙，打开心底最深恐惧——或许从始至终，他连替身都不算，只是裴御牵制秋齐的基因棋子。
次日午后，雨势稍歇。陆池站在星坠花廊的悬浮轨道桥上，咸湿的雨林风卷着荧光藤香扑来。轨道桥尽头的基因拱门，裴御穿银灰仿生纤维西装站着，手腕银质神经链在阳光下泛冷光。秋齐挽着他臂弯，酒红色基因定制礼服扫过盛开的发光藤，笑得像幅会流动的全息画。
“陆池，你果然来了。”秋齐扬声，故意将头靠裴御肩上，“就知道你舍不得裴哥哥的生态账户。”
裴御目光落在陆池身上，雪松味信息素瞬间翻涌，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想上前，被秋齐死死拉住。陆池注意到他袖口的神经接驳淤青——和当年护工投毒事件后，在天穹塔楼梯间看到的背影一样，带着隐忍疲惫。
“我的账户，自然要物归原主。”陆池走上前，声音平静得像死水。从口袋掏出空白神经支票，“两清” 加密纹路被雨水浸得模糊，“裴总既然订婚，这五百万基因补偿该结了吧？”
裴御脸色骤然苍白。看着陆池指尖支票，想起基因适配中心那句 “别再找我”，心脏像被无形手攥紧：“陆池，这不是补偿，我……”
“不是补偿是什么？”陆池打断，嘴角勾极淡嘲讽，“打发劣质替身的遣散费？怕我缠着你和真适配体？”目光扫过秋齐手腕银神经链，“裴总，当年花五百万买我腺体锁时，可没说适配期三年。”
秋齐脸色变变，挽裴御的手更紧：“陆池，你闹够没？裴哥哥肯给你补偿，是瞧得起你！”
“哦？”陆池转向秋齐，眼神冷得像冰，“秋先生这么清楚裴总财务，不如说说，我父亲当年在赤道雨林失踪，和裴氏财团篡改基因勘探黑匣子的人，有没有关系？”
这话像炸雷在花廊炸开。裴御猛地甩开秋齐的手，雪松味信息素失控暴涨，逼得陆池后退半步：“你听谁说的？！”
“重要吗？”陆池看着他，眼底没任何情绪，“裴总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秋齐突然笑，从手包拿出加密芯片甩陆池面前，全息投影是裴御和苏晚在基因酒吧的模糊身影：“陆池，你真天真。以为裴御帮你查父亲是好心？他不过利用你引出我背后的基因势力！现在目的达到，自然和我订婚，处理你这个麻烦。”
陆池捡起芯片，指尖触到投影里裴御皱着的眉头。想起母亲说的 “裴御在基因诊疗舱外守了一夜”，想起他手腕神经接驳印和西装里的陌生腺体毛发，所有碎片拼成残酷真相——或许裴御的守护是真，基因算计也从未缺席。
“所以呢？”陆池抬头，目光平静掠过裴御苍白的脸，“裴总现在是履行基因婚约，还是继续拿我当挡箭牌？”
裴御张张嘴，发不出声。看着陆池眼底深不见底的冷漠，想起基因适配中心那张 “两清” 支票，想起亲手推开他时的决绝，喉咙涌上腥甜。秋齐说得对，他利用了陆池，可那份基因绑定的感情何时变了质，连自己都分不清。
“陆池，跟我走。”裴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你父亲的事我解释，你母亲的生态舱……”
“裴总还是先顾好订婚仪式吧。”陆池打断，将支票轻放旁边发光藤架，“至于我母亲的生态舱费，”顿了顿，目光落在裴御手腕银神经链，“秋先生不是说，基因适配中心老院士等退休金吗？想必裴总的新适配体，不会吝啬这点小钱。”
说完转身就走，发光藤花瓣落在发间，像无声基因祭奠。裴御想追，被秋齐拉住：“裴御！你忘了我们的基因计划？！”
“放开！”裴御猛地甩开，雪松味信息素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戾，“秋齐，你敢动陆池和他母亲的生态舱试试！”
陆池没回头，加快脚步。雨林风掀起衣角，后颈疤痕在情绪激动下阵阵发疼。知道裴御跟在身后，雪松味信息素像无形基因网，试图困住他。但他不能停，也不会停。
走到花廊出口，剧烈腹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扶着生态膜墙喘息，听见裴御惊恐喊声：“陆池！”
男人怀抱带着熟悉雪松味，却没往日基因压迫感。陆池想推开，被抱得更紧。裴御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放开我……”陆池挣扎，腹痛让他冷汗直流，“裴御，我们已经基因两清了……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从此我俩互相往来……”
“不清！不行！”裴御打断，力道大得让他蹙眉，“陆池，我不准你说两清！”低头看见陆池后颈渗出的冷汗，以及异常泛红的疤痕，心脏骤然缩紧，“你强洗腺体标记了？什么时候？！”陆池轻声叹气：“裴先生，我只是一个劣质替身而已”
陆池闭上眼，不愿看他眼中震惊和痛惜。痛苦基因记忆如潮水涌来——基因诊疗舱的冷光、剥离器械的嗡鸣、未成形的基因胚胎化作血水的瞬间。
“裴御，”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道基因流产有多痛吗？”
裴御身体猛地一僵。看着陆池苍白的脸，因腹痛蜷缩的身体，突然明白那些被忽略的基因细节——陆池日渐消瘦的腺体波动、无故的基因孕吐、解除适配时下意识捂小腹的动作。
“孩子……”裴御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们的基因胚胎……”
陆池没回答，缓缓推开他，眼神空洞得像死水：“裴总，你的真适配体还在等你完成基因婚约。”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基因碎玻璃上，“至于我，”顿了顿，没回头，“祝你和秋先生，基因链百年契合。”
裴御站在原地，看着陆池踉跄背影消失在人海，手里残留着对方身体温度。星坠花廊下，秋齐拿着神经话筒高声宣布订婚喜讯，宾客的量子掌声如潮，却传不到他耳中。
低头看着掌心，仿佛还握着陆池写 “两清” 的神经支票，指腹摩挲那串加密纹路，眼底翻涌的痛楚与悔恨几乎将他淹没。以为推开是基因保护，却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基因胚胎，推开了唯一能适配灵魂的Omega。
追妻的路，从意识到早已爱上被视为劣质替身的Omega 时，就布满基因荆棘。此刻，在新珀斯城的烈日下，连陆池的背影都追不上，只能站在星坠花廊下，任由基因悔恨潮水将自己彻底淹没。
不远处，安炀开着租来的旧磁轨车停在路边，看见陆池上车，立刻递过温热的神经舒缓饮：“池池，你怎么样？”
陆池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温度，暖不了心底的基因寒。望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裴御，轻声说：“安炀，我们去天穹诊疗塔。”
磁轨车发动时，雨又下起来。陆池靠在生态膜车窗上，看雨幕中的新珀斯城，后颈疤痕和小腹隐痛交替传来。知道裴御不会放弃基因纠缠，但他也不会回头了。
那些碎裂在基因月光下的誓言，消失在诊疗舱里的胚胎，还有被刻意忽略的真心，都化作珊瑚基因链上的裂痕，在深海般的基因记忆里无声疼痛，再也无法愈合。而裴御的 “火葬场”，才刚刚开始燃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