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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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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的门被无声推开。
沈栖鹤踏入时,先闻到一缕极淡的酒气不是浓烈的烧刀子,而是清冽中带着梨花香,融在夏季潮湿的空气里,若不细嗅几乎难以察觉。接着,他才看见窗边那道红色身影。
无名背对着门,倚在湘妃竹榻边。晨光尚未漫过荷塘,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火光昏黄,将他单薄的侧影投在墙上,拉得细长而寂寥。他手中握着一只白瓷小坛,坛口微倾,已空了。
“楼主来得早。”他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知道有人会来。
沈栖鹤缓步走近,“昨夜睡得不安稳?”他在茶案前坐下,动作从容。
“做了个梦。”无名将空坛置于窗台,眼底有未散尽的倦意,“一位故人。”
沈栖鹤取茶的手顿了顿,片刻后继续:“故人入梦,是念旧。”
“或许。”无名走过来。
水沸了。
沈栖鹤提壶冲茶,水柱精准落入壶中,激起茶香氤氲。白雾升腾,隔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神情。
沈栖鹤将一盏茶推过去,语气如常,“茶。”
无名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顿了顿。他没有立即饮,只是捧着茶盏,感受那股暖意慢慢渗入掌心。
窗外天色渐明,黛青转为鱼肚白,荷塘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清晰。远处传来第一声鸟啼,清脆地划破寂静。
“不问是什么故人?”无名忽然道。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沈栖鹤端起自己那盏茶,轻轻吹散热气,“若不愿,问也无益。”
“赵卿安。”三字出口,很轻,却像石子投入深潭,“七年前,守的安城。”
沈栖鹤喝茶的动作停了停。他记得这个名字——七年前那场惨烈的守城战,三千守军战至最后一人,赵家满门忠烈,无一人生还。
无名看向窗外,晨光终于漫过荷塘,将层层碧叶染成金绿,“一个傻子。一群傻子。”
无名低头喝茶,声音闷在茶盏里,“他.……他说要我带酒去他坟前。”
沈栖鹤沉默片刻,忽道:“你若想去,我来安排。”
无名忽然觉得心头那点空落,被什么填满了些许。“多谢楼主。”他轻声道,“不过不必了。酒已敬过了。”
沈栖鹤不再多言,只为他续了茶。
两人对坐饮茶,看窗外天光彻底亮起来。荷塘上起了薄雾,白茫茫一片,粉荷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水墨画里洇开的淡彩。阿柳提着食盒走过九曲桥,脚步声轻悄,裙裾拂过木板,发出沙沙细响。
“清晏。”无名忽然唤沈栖鹤的字。
“嗯?”
“我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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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鹤抬眸,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寒汀。”无名缓缓道,“鹤唳寒汀远——就这个吧。”
沈栖鹤凝视他片刻,唇角微扬:“好。”
没有多问为什么选这个字,没有评价是否合适,只是一个“好”字,便定了下来。
有些事,本就该心照不宣。
“寒汀。”沈栖鹤轻念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的音韵,
“嗯。”无名——如今该叫寒汀了——应道。
窗外雾气渐散,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满荷塘。金光跃动在水面、荷叶、花瓣上,整座水榭骤然明亮起来。
沈栖鹤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满塘生机勃勃的景色,忽然道:“鹤回来了。